☆、一五(二)

苏卿倒没想过乾隆对她还颇有留恋,这日尚不到天明,便乘了一辆轿厢密实的马车,向西直出城外。整整行了一个白天,日落时分已到了於潜。这才找了家轩敞洁净的客栈住下,将马车打发了。那车夫是红花会杭州分舵的属下,只道苏卿和各位大当家都是朋友,一路上甚为恭谨,这时哪里肯收钱,还直拍胸担保不会泄露她的去处。苏卿只好作罢,由他去了,自己胡乱用了点点心,便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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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洛猛地抬起眼来道:“四哥说的事,我从那天回来就一直琢磨,对七哥也说过,我不能尽信。这几次见乾隆,看他的意思,也当此事是不经之谈。义父设下此局,想必另有深意,乾隆也是为了这个要亲审四哥,却因我们屡次阻挠,终究没能如愿。所以这个什么身世,我们不如暂且撂开手去,免得乾隆一直盯着我们不放。”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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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地道中更是漆黑一团,所幸并无岔口,直来直去,乾隆在里面走得踉踉跄跄,也不晓得究竟过了多久,忽见眼前微光从上方射下来,原来尽头处也是一道竖井。蒋四根走上前来,提着他肩头跳上地面。乾隆忍不住四下张望,见身处一进院落当中,也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的房子,转头却发现半空中一座黑魆魆的建筑拔地而起,依稀能分辨出七层轮廓,正是钱塘江畔的六和塔。这时殿后的石双英也走过来,和蒋四根一同押他向塔底走去,却不见玉如意跟随,想是被带去了别处。

“屏翳收风天清明,过南岗越北沚杂沓仙灵。

陈家洛眼光倏地一跳,却见她漫不经心的,像只是随口猜测,便没有再问。站起身来试了试,觉得已能自如行动,举手道:“今日对娘子多有叨扰,我也该告辞了。望娘子保重。”玉如意听他说得郑重其事的,忙笑着还了一福,送出二门,心中却暗道:“这人又问我家世出身,总不会还要替我做媒吧?”

这几下出剑、对掌、擒拿,是陈家洛性命攸关之际全力施为,不过转瞬之间,已将李沅芷制住,刚松了口气,只觉得左边胁下一阵剧痛,连喘息也变得费力起来,手上不禁微微颤抖,剑锋在李沅芷颈侧跳了一跳。李可秀见爱子被擒,大惊失色,叫道:“陈公子,手下留情!”李沅芷却甚是不服气,斜睨着陈家洛道:“你拿我师父的剑对付我,要不要脸?”

“只能公子一人进,一人出,不可携带兵刃暗器。”

“这事是大家商量的,你别一个人兜揽了去。”赵半山见他神情萧索,忙在旁劝道,“你就是心思太重,怕兄弟们看在老舵主的面子上容让你,反倒要比寻常加倍费心劳神。你问问这些人,如今哪个不是真心信服于你,甘愿听你号令的?”徐天宏也道:“你要真当咱们是自家兄弟,就把心放宽着,四哥的事总有办法。皇帝我们都劫过了,还有什么天塌的事不成?”

陈家洛微一沉吟,点头道:“我就直说了。我们身份你已知晓,敝会四当家文泰来现押在巡抚衙门之中,劳烦隆四爷网开三面。”

“看看朋友不是亲,吃酒吃肉乱纷纷。口里说话甜如蜜,骗了钱去不上门。一朝没有钱和势,反面无情就变心。孙庞斗智刳了足,那有桃园结义人?莲花落,莲花落。”

“正是。”

陈家洛听他叫那文士“晓岚”,早已恍然,举手笑道:“原来阁下就是河间才子纪晓岚先生,久仰先生之名,今日有幸在此相见。”那纪晓岚忙忙地举手还礼,跟着摆手道:“不敢不敢,当着我们爷,兄台这般谬赞,不是折杀了老纪么!”见陈家洛向隆海瞥了一眼,面带疑惑,便知他不晓得隆海身份,微一沉吟,道:“这是我们贝勒爷,祖父是世祖第五子恭亲王常宁,地地道道的黄带子宗室。”

徐天宏便一拉周仲英,低声道:“岳父,我料别人请不动总舵主,还得你老将出马。”周仲英沉吟道:“你们总舵主是个斯文人,我就相邀,怕也走不到一起去。”徐天宏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他父母不久之前才刚过世,为了四哥的事连奔丧都没顾上,到了这里离家不过百余里,也不能回去看看,难免他要犯心思的。”

“有陆前辈看着他,我想不会有什么妨碍。那张召重是陆前辈师弟,也不能让人家同门相残,动手的时候你去照顾着些就是了。”

“哪里……”陈家洛见她突然找自己说话,竟是一怔,半晌方道,“翠羽黄衫,你能相助,我已经感激不尽。”

“看来这位张大人也早料到我们要寻他晦气了。”陈家洛眉峰不由自主地一跳,“怪不得这一程走得慢,原来是调兵耽搁了。如今我们要碰他……有些麻烦……”

陈家洛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向徐天宏挥了挥手。徐天宏虽听霍青桐口中说得好听,仍放心不下,但转脸见周绮满面忧色,思忖再三,跳上马背,与陈家洛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带着周绮向驻地而去。

徐天宏见袋中还有虎口长的一串小钱,索性都递了给他,又奇道:“咱们路上食宿都在一起,你还要钱做什么?我手头也没了,就这点干什么都不够。”说着诡秘地一笑,“我教给你个巧宗儿:咱们兄弟都知道,四嫂就是个会走路的银号,你去跟她磨两句,连事由都不用提,她准不驳你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