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洛知道他心思,当即截口道:“陈某担保,这次只是让军门安排会见,别无他意。”

“我父亲官声算是好的,不贪墨,不收受贿赂,不横征暴敛荼毒百姓,这些我敢保证。但他既然身在朝堂,有些风气不得不遵循,见了先帝和你,也未必就不歌功颂德,虚言逢迎。谄上媚下,混淆黑白,得过且过的事,也未必就不做。一入官场,如白染皂。我这个人,虽然自问没什么出息,但还不愿意昧了本性就是了。”

“好。”陈家洛一点头,将折扇双手交还,走出舱去唿哨一声。石双英、蒋四根所驾小船听得信号,飞也似的撑了过来。陈家洛回去解了福康安|穴道,引乾隆等人上船,径直回返岸边。果然见已有官军排开阵列,在李可秀指挥下,立时便有队伍过来,簇拥住乾隆等人。乾隆在船上一直强端了架子侃侃而谈,这时才觉得一颗心平稳落定,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而且后背凉飕飕的,原来已经汗透重衣。但片刻之间神色又恢复如常,举手对陈家洛道:“今日一游甚为尽兴,兄台雅量高致,铭感衷怀。若有缘时,他日可期再会。”

那隆海早已按捺不住,他是皇族宗室,眼见得陈家洛当着自己的面唱韩世忠梁红玉大破金兵故事,分明是接着方才话题,再次公然挑衅,骂到自己祖宗头上,而且还多了个玉如意搅在里头,心下更怒。眉头猛地跳了两下,正要说话,突觉得座位下一晃,跟着听舱外脚步声响,那撑船的女子跑了进来,急急道:“不好了!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在船底凿了个窟窿,又拿生胶给填上了,出来的时候也没细看,现下已是泡开了,正进水呢!”

次后该徐天宏,便道:“早说过我没读过书,这些是不行的,有个讨饭的玩意儿胡乱应个景儿吧。”也不要琵琶,拿筷子敲着酒杯,打了个莲花落道,“看看爷娘不是亲,有钱且去敬别人。三年侞哺成何用,娶了媳妇就要分。好酒好肉老婆吃,不怕爷娘饿断筋。生前不曾见碗米,死后谁人来上坟?莲花落,莲花落。

“呵呵!”九娘冷冷地笑了起来,“真不愧是陈总舵主,行事这么干净爽利!怎么你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损了你的清白?”

说话间已到了倚红阁。红花会的会规,严禁狎妓宿娼,倚红阁又是堂下所属,马善均自任分舵舵主之后便绝少登门,公事也只派属下前来,以避人口实。但他是曾和红牌娘子李双亭打得一团火热的,私下自有沟通之法,见了那金喜儿仍是熟络得紧,只说陈徐二人是生意上的伙伴,叮嘱些“叫你那孩子们都出来好好伺候着”之类闲话。金喜儿半生在风尘中打滚的人,一点便即灵透,知道眼前这两人大有来头,招呼着人忙前忙后,寒暄得更是连个话缝儿都没有。

陈家洛见隆海摇着头一脸扫兴,便从身边取下自己折扇来,正要递时一眼看见青色扇套。他今日出门原想着陪周仲英等人游湖,再穿素服不妥,便换了日常装束,却忘了这扇套,忙一侧身摘了下来,单将扇子递给隆海,一笑不语。

石双英便笑道:“这个自然的。总舵主既说了不事声张,我先过去,跟杭州分舵的马舵主商量一下,给大伙儿找个妥善的下处。”卫春华听了,脱口道:“哪个马舵主?”

陈家洛是惯知他把戏的,只作不看见,果然听他哼了一声道:“我去帮你打探消息,你倒好,连问也不问一句!”

陆菲青久居定西,也知道如今准噶尔既灭,阿睦尔撒纳叛军被清廷扫平,南疆的大小和卓波罗尼都和霍集占又蠢蠢欲动,意图自立,各个部族人心不稳,不知何去何从,刚说了一句“正是”,又听木卓伦叹道:“和卓兄弟的野心果然很大,公然想做南疆之王,我本来也不赞成。但是那清朝的将军兆惠竟用这种方式挑衅我族,我们也不能任凭他们欺压,说不定……要跟和卓结盟了。”

虽然在混战之中,红花会众人听到叫声都是心头一震。陈家洛却像不太意外,叫道:“七哥,快带四嫂上来!”徐天宏转头见骆冰果然还不甘心一般翻检囚车,上去一把拉了她,跳回坡上,途中越过几个正没命往上爬的士兵,随手击出,又将人打落到坡底。跟着守在中路的赵半山等人或发暗器,或拳打刀劈,想从两侧山坡逃命的士兵竟无一漏网,全都送回火中。只有张召重和常氏双侠越打越是往上,转眼间已到了一处高坡顶端。众人憋了一肚子火,正想上前围攻,听陈家洛叫道:“先拿下镇远镖局!”

几天来她与陈家洛对话都是用汉语,这句话却是用回语说的。陈家洛虽然有些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绮吓得尖叫一声,不知如何应对,一咬牙便闭上了眼睛,道:“你杀了我倒也干净!

万教头是在铁胆庄吃过陈家洛苦头的,这时意气全消,忙不迭道:“我说我说!因听说兆惠将军在回疆得了一件宝物,要送进京去,所以请了镇远镖局的镖师护送。总镖头王维扬知道了,为求万全,写信叫我……小人和那韩文冲一同前往相助。”

骆冰看她眼神,也觉得心中愧疚,虽然自己还满怀委屈,思忖半晌,仍是上前蹲身一礼,道:“都是我的不是,害了周老庄主一家,我这里给大奶奶赔罪。你要找那姓万的报仇,我们自当出力帮忙。”

因推举总舵主之事重大,众人来得极快,但听了陈家洛欲推辞的情由,又都不免气沮。等到第三日头上,仍不见四当家文泰来和十一当家骆冰的身影。这二人乃是夫妻,又是师光堂正副堂主,是以同行前来,本来是这“千里接龙头”中的最后一对。众人前后都差不了数十里路程的,如今见他二人踪影全无,不禁担心起来,正商量着是否派人前去迎接,忽见卫春华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青衫白发的老者。众人见那人陌生,似乎不是红花会中人,都生出几分警惕,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九娘独自坐在

“你……你是说真的?”九娘只觉得声音已经不是自己的,身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烦恼,仰起脸来与他对视,却被那炽烈的眼光瞬间直刺到心头,仿佛在那里点燃了一把火焰,“你喜欢我?”

这一夜之间,九娘也不晓得昏迷复苏了多少回,只觉得身上那人无休无止,一味狠命j□j,兼之不分好歹地揉搓啃咬,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似的。想喊又喊不出来,两只手绑得没了知觉,身上却无一处不痛澈心肺,又想长夜漫漫,竟无尽头,恨不得一时死了才得解脱。

卫春华便仍跟马善均回家,两人谈较些功夫拳脚,江湖逸事,又四处拜望武林同道,很是热闹了几日。卫春华看看此间事完,也该回分舵,便向马善均辞行,两人少不得又是推杯把盏宴饮一番。看天色将晚,正要回去收拾行装,准备次日上路,卫春华猛可地想起九娘来,不知她近来如何。虽然知道会规所限,自己是断然没法带她出来的,但那日在西泠桥畔、倚红阁中的情形,她受鸨母、护院的毒打虐待,那副柔弱中透着倔强的模样,还有她那一曲琵琶,那清婉凄绝的歌声……全都在脑中萦绕,挥之不去。心中反覆了半天,终是打定了主意,只推说自己有酒要到外面吹一吹风,信步走了出来,见无人理会,便踅进倚红阁去。

☆、一二(二)

作者有话要说:祝我生日快乐!今天三更!请大家不要错过更新时间哟!

下一更在11:11:11

方说些闲话,见石双英进来道:“总舵主,九哥回来了。”几人忙回厅上,果然看到卫春华站在当地,见人来便上前道:“总舵主,七哥,我在北京打听到消息,乾隆皇帝欲巡视江南,已经起驾。此外顺天府、刑部等各处监牢,都不曾报有收押四哥之事。我日夜兼程赶来,不想皇帝来得如此之快,已经和你们会过了。”

陈家洛点头道:“乾隆的脾气最爱微服,必是带了纪昀等人提前出京,御驾倒是个空样子,所以到得比你早。一旦御驾到来,他在这边就待不了几日了,要是把四哥押回京城,我们又多费许多手脚。方才七哥的计策,乍听虽然行险,但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就是皇帝也少不得要碰上一碰了。”徐天宏也道:“如今皇帝有了把柄在你手中,这行险之处也就有限得很。”卫春华等听得纳闷,不知是什么把柄,但二人缄口不提,也不好问。陈家洛与徐天宏突然相视一笑,徐天宏便又道:“九弟,你一路奔波劳累,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睡个好觉,明天精精神神地跟总舵主去办事。”

卫春华一愣:“我?七哥,既然是你和总舵主商议的计策,你怎么不去?”

“我当然有我要干的事。”徐天宏诡秘地一笑,“明儿这事倒是该你呢。”

第二天一早,陈家洛果然叫了卫春华一同出门,见他一头雾水,才笑着说了给九娘赎身之事。卫春华又惊又喜,半晌才喃喃道:“总舵主,我……我有违会规……”

“违规的事,你去找十二郎领罚,我也不能越权。”陈家洛笑道,“我是听马大哥说起,你两个确有情意。她为人又好,力所能及的,我自然要帮一把。”说话间已来到玉如意住处,见大门虚掩着,敲了敲便有下人出来,看见陈家洛,吞吞吐吐道:“陈公子,娘子……有客人。”

陈家洛怔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