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击掌,走出一群比我们略大些的弟子:“你们各选一个做同伴,从此同生共死,为本门效劳。”

子夜,少年将长剑包好,扮作一文弱书生,朝江边走去。

然而,天意弄人,她遇到了他。

侍女去了一会,又独自一人回来了:“公主,那女人说要换身衣裳,梳洗一番才敢来见您,怕惊了您的驾。”

转眼,一年之期只剩百天,他翻了近百座山,却依然一无所获。

“曼仙师傅,我实在是因为练舞房没有地方、”我知道解释徒劳,默然住了口:“我以后一定好生练舞,再也不会偷懒了。”

是白天那位少年,我回过神后,慌忙低头,他却未收回目光,依然温和地望着我:“别害怕,我在这陪着你。”

“哼,摆副架子给谁看,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凤蝶在后面唾了一口,我不禁有些彷徨,是她们太刻薄了,还是我真的挺讨人厌的?

“三位姑娘,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让我好找。”凤蝶的侍女跑进了回廊:“快回去休息吧,美颜汤已经送到房里了。”

“蜻蜓姐姐,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这个。”我握着她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唉,没办法,终归是门户,怎登大雅之堂。”

去公主府那日,我和合德穿了赵临特意置的新衣,一模一样的柳色丝裙,褐色腰带,又挽了相同的飞月髻,合德簪了支翡翠蝴蝶钗,我因为要跳舞,只在发髻上盘了根长长的青丝带。铜镜上,映着一双相似的孪生姐妹,合德用手指点了点镜中的我:“姐姐,你真美。”

“哦,等一等,马上就来。”合德应声道,然后跟我使了个眼色,将菜刀藏进衣袖里。

爹爹终于阖目,我和合德在一片哭声中被轰出了房间。我知道没有人会给我们做孝服,便和合德换上素衣,即便进不了灵堂,在门外跪着送爹爹一程也好。

“爹爹,您要给我和合德定亲?”我十分意外,合德却平静得有些奇怪。

“其实、你比我更害怕被赵曼知道吧?”郡主声音徒冷,眼神悲戚:“冯万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都记恨我当初引诱你?”

“伯父好,我叫宜主,这是妹妹合德。”我拉着合德的手,一起向他行了个礼,心里却泛起疑惑,他姓赵,又是父亲的知己,难道?

原来姑母曾是王爷的宠姬,十几年来在王宫享尽荣华,但由于没给王爷诞下子女,上个月王爷病逝,她便被遣出了王宫。姑母三言两语就将往事说尽,眼中也不见悲伤和叹息,似乎早就料想到这样的结局。

九岁那年,我和合德悄悄拿着自己种的兰草,去书房给爹爹贺寿。由于大娘讨厌我们,丫环仆役也总是避免跟我们说话,故我和合德才进正院,她们就斜着眼走开了。

“真弄不懂皇上在想什么,难不成还在等那妖女醒过来?”

“闭嘴!你非要把自己弄得魂飞魄散才算完吗?”颜垚喝道。

“母后,你、”南宫逸辰欲说什么,却被急急冲进来的内侍打断了。

“这叫什么话!她不分轻重吗,皇后有什么要紧,皇子要是出了事,她们担待的起么!”颜如画气急败坏:“你们怎么这么笨,赶紧把她绑过来啊!”

怎奈疼痛一直持续着,甚至几度觉得手指要被砍断了,南宫逸辰彻夜未眠,起床盥漱时,整只手已经动弹不得。

颜忻说完,却从衣襟里拿出一条红布,盖在凌若柔的额头,而后咬破中指,点在她的眉心,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念咒。

“我知道、唯有你能帮我。”凌若柔走到颜忻面前,担忧地看着她颈上的伤痕,却发现暗红的血痂已在渐渐愈合。但她好像拼了一颗决心,在颜忻身上孤注一掷:“倘若你能保我的孩子一世平安,我即便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娘娘,快把手串扔了!”南宫靖天催促道。

“真是麻烦,那入夜后我去找你好了。”

“逸儿来了,快坐、”

南宫逸辰倒也没觉得很严重,反而对这个淡若云烟的女子笑了笑:“有什么事就说吧。”

柳夕木然地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如同三年前的司徒翊,眼睁睁地看着至爱离去,却无能为力。太后的哭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捂住疼痛难禁的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她看来却是一方鲜红的喜纱。

司徒翊没说话,只觉得一块冰石压在胸口,一呼一吸皆是疼痛。“忘尘”是良性之毒,可让人忘记痛苦的往事。她定是悄悄给水岩将军服用,让他发病回乡养老,好逃过母后那劫。而另一份、想来是给他准备的。

水漓没有说话,只轻抚他的胸口,示意他别动怒。突然,她的手颤抖了一下,眼中满是凄然和悲恸,司徒翊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悲伤。

太医把了许久的脉,终于缓缓开口:“皇上,娘娘内热严重,此病不好医治啊,而且如今有孕在身,更需谨慎,恕微臣才学浅薄、”

“娘娘放心,我们正盘算着去偷呢,谁知水漓回宫后自己把圣旨给烧了。”

司徒翊以为一觉醒来,水漓便能坐实太子妃之位,谁知他睁开眼睛时水漓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停当,连出宫的衣裳都已经换好。

司徒翊做梦也没想到,密室里的躺着的人,竟然是水漓。

“爹说殿下需要保护,而且皇后说了,三年后定会让我出宫回家的。所以你尽管放心,这三年里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查到是谁的手了么?”

我将他手中的妖骨,放回自己的身体。顷刻间,缥缈的游魂,变成了悲伤的归人。

“别——”他似乎猜到我要做什么,连忙摇头。

我还是将手按在了他的胸口,清浅一笑:“如今,该你忘记了。”

千年前,你曾说我的执念,是你的劫。

如今,缘已尽,劫已了。我再不舍也该成全。

或许几千年后,你站在仙山遥望,会忆起奈何桥边的一抹嫣红,那里有个妖在守着前缘草,告诉过往的亡魂:“前缘草,虽然能再续前缘,但续完之后,便只能了却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