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忻给青容华施完针后,轻轻放下帷幔,在床沿摆了一排泛着铜绿的铜钱。

“很好听的名字,是温馨的馨,还是欣喜的欣?”

颜如画撇撇嘴,解释了一番。原来这位颜御女是她四叔颜垚的女儿,颜垚自和三个兄长不同,不爱学文习武,却喜欢关在房中研究奇门异术,颜太傅多次家法伺候依然屡教不改,最后只得随他去了。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世间女子千万,为何就非她不可呢。”太后神色哀然,众人第一次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畏惧。

“我在看前朝的古籍,里面记载了一个叫冰凌城的地方,相传那里冰雪如云、终年严寒,永远没有春天。等我找到路径,我们就过去,在那里相守百年。”

司徒翊惶惑地看着神医,觉得自己仿佛站在堪堪结冰的江面上,随时都要跌进冰冷的深渊。

“漓姐姐,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司徒翊轻吻她的脸颊,紧紧拥着她纤细微凉的身体,想用温柔将这片冰雪融为缱绻的春水。

“明天不是要送给徐婉婉么?”

水漓低着头,轻抚手镯内侧的字迹——执子之手,与子白首。

“民女谨遵皇后懿旨。”水漓淡漠的声音打断了司徒翊的话,她扶着墙站了起来,沾了灰尘的脸像蒙尘的夜明珠,散发着清冷的光晕。

“翊儿,你一定要听母后的,水漓只是我们的棋子,绝不能对她动情,否则你恐怕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噩梦!”

司徒翊转身朝书斋走去,知道她就跟在几步之外,却负气不肯回头看一眼。他以为上天眷顾地给了自己一枝青梅,原来只是个签了契约的仆从。

“我记得端丽姑姑成亲的时候有准备合卺酒杯,我和漓姐姐没有吗?”洞房花烛夜,司徒翊竟向女官讨要合卺金杯。

“不、不……不关我的事。”徐婉婉退到太后身后,惧怕地呜咽:“这手镯我不要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内侍焦急地扣打着门环,惊恐的声音在偌大的寝殿里回荡,更觉骇人。柳曦不由往司徒翊怀里靠,司徒翊虽未拒绝,却也没有安抚,只保持着他的坐姿,淡漠如常:“何事?”

“什么!何人这么大胆?”太后眉毛一竖,这明显就是挑衅。

夏忠只得朝水月亭走去,半路上又飘起霏霏雪,和着幽幽的夜风,沁骨地冷。

柳曦揉了揉额角,正纳罕自己不可能听错,蓦地瞥见墙角有一抹莹白色的柔光,无风自晃,好似一角裙裾!

回到女医苑时柳曦的心情还有些惘然,但一群宫娥太监已经迎了出来,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原来太后下了懿旨,封柳曦为美人,今日起即可到龙吟殿陪侍。如今太后给司徒翊挑选女子已不再看重出生,这源于和他日益古怪的性情。司徒翊自三年前开始,就只在龙吟殿过夜,太后、皇后、掖庭令所精心挑选的各色美女,都未能使他离开龙吟殿半步。

“娘娘,快把手串扔了!”南宫靖天催促道。

“这、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怎么能扔呢。”凌若柔脸色苍白,却下意识地护住手腕。

“可是它邪气极重,倘若再不摘下,您腹中的龙种就难保了。”南宫靖天竭力压下怒气,还没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更何况还是个失势的皇后。

“皇后,国师既如此说,你就快些摘下吧。”太后说道,一旁的妃嫔也开始声的冷嘲热讽。

“是。”凌若柔点点头,刚抬起手要摘,又停住了:“哎呀,怎么就突然好了,一点都不疼了。”

“可能是方才站久了的缘故,劳烦国师了。既然雪贵嫔已经无大碍,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凌若柔扶着墙站起来,匆匆向太后和南宫逸辰行了礼,转身便走。

众人大为诧异,一向逆来顺受的皇后怎么突然转了性,别是也中邪了吧。

“娘娘稍待,我送你。”颜忻跟了过去,低头垂眸,依旧看不出心绪。不过她比凌若柔还过分,因为连礼都没行,直接就出了宫门。

“很疼么?”颜忻扶住凌若柔,却发现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嗯、快受不了了。”凌若柔咬着唇,眸中含泪,想来已忍耐到极点。

颜忻连忙将她搀上马车,从衣襟拿出一个瓷瓶:“快喝了。”

颜忻打开瓶塞,瓶口飘出一缕奇怪的气味,但凌若柔并没有起疑,接过去一饮而尽。

“你为何会相信我?”颜忻见凌若柔气色稍缓,轻声问道,清莹的眼眸含着一丝好奇。

“我也说不好,就是愿意相信。”凌若柔浅然一笑,苍白的脸颊好似一弯渐渐消减的下弦月:“只是、国师为何要说你给我的手串有邪气?”

“因为真的有。”颜忻苦涩一笑,指尖悄悄扣入掌心:“不过后面那些话是危言耸听,他刚被人摆了一道,怒气没地方发泄。”

凌若柔看着颜忻倒映在车壁上的影子,若有所思。

“去年我爹因罪被罢黜,我还是求皇上让我出宫为他送行。你不愿意认你爹,是不是因为、他做了很可怕的事?”凌若柔轻缓的声音满是同情和叹息:“其实,不止你的手串有邪气,你身上、怕是也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