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医生,也就没那么多繁杂的手续,也没想过让她感谢,便什么也没说。直到看见她常常在窗户边上抽烟,总是很小心地避开医生。有时候半夜了,整个楼道都暗了下来,只有那么一个瘦弱的身影和指缝间一点零星的火花,在黑暗中并不清楚。大抵是太烦躁,她起夜的次数越来越多。那次他值班,已经接近凌晨了,她还在那里抽烟,终于忍不住,上去说了一句。

许皖云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腕,没说话。等到了医院,苏小闻却打电话告诉她:“皖云,你能不能明天再去?手头上的事儿突然出了问题,明天我陪你再去吧?好不好?”

苏小闻走了之后,她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电视,正在放台湾青春偶像剧,嗲声嗲气的国语听得她十分困倦,被子摊开准备睡觉,手腕不小心就把床头柜上的报纸扫到了地上,她去捡,无意瞥到上面的大标题,便看了起来。

然,不痛了,不代表没有内心的郁结。

山风越来越大,秋天雨水果然是多,毛毛小雨细细密密,碰在皮肤上,凉丝丝。这才发现,指尖的烟已经熄灭。他望向许皖云,她站在月色里,看不清表情,就一直愣着。

许皖云沉默地放下筷子,将自己的碗收拾进厨房,拎起包就准备走人,却听到他说:“哦,我忘记了。你不用上班,就在家里呆着吧。学校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

白色卡宴擦着她的右手急急闯过,刺耳的刮擦声,还有淅淅沥沥嘈杂的雨声,车载低音炮轰隆的节奏声,还有尖锐的撞击声,纠结着,噪杂着,一一擦过她的四体百骸,强烈得振聋发聩。许皖云脑海立刻空白,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身体已经被卡宴卷起的劲风带着摔了过去。

可江文睿却原地不动,微笑着看她歇斯底里近乎疯狂地冲了过来,“我了解你,你太软弱。你不会下手。”

上面是许天琪用江文睿的卡在世纪莲华购物清单,她一个账单一个账单的看,全部都是名牌衣服,她翻到最后一页,盯着上面的数字看,从去年底到上个月,整整六位数的消费记录啊。页脚的签名是:许天琪。

江文睿突然就笑了,笑得肆无忌惮,然后他说:“你没听错。”

“真没有。”

她说:“来之前,我接到了江文恺的电话。”

那边江文恺并没表现出火烧眉毛的急迫,第一句话问她:“哈喽,想我没有啊?”

“是您戴的戒指,里面镶嵌了微小磁介质,干扰了警报系统。”女子一边帮她收拾装袋的首饰,一边说,“顺便提示您一下,以后逛街最好别戴这个戒指,因为许多大型商场和我们用的是同一系统……”

“你的、你……的……”

以前以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现在才发现,有些东西,即使强大如时间,也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许皖云一定要接上这个电话,“警察同志,就让我和老公说句话行么?”

她一愣:“是绿江酒厂啊。”

他和刘思桐站在黑白相框旁。相片被放得很大,肃清的画面中她笑靥如花,隔着冰冷的玻璃,许皖云仿佛能听见小家伙甜美而稚嫩的声音,她其实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她糯米团子一样的脸蛋,微笑时候唇边的小虎牙,怯怯而又生涩叫她阿姨好。可一切都不存在了。

她抱着一点一点冷却的小家伙,直愣愣地坐着,竟然忘了给江文睿和刘思桐打电话。

为什么她还是想哭?

她真是不知道母亲是怎样回老家的,她赶到的时候,母亲就坐在自家的院落门口。

江文睿这才调了台,微微眯眼看她,眼里笑意更深:“听完了?是不是为你有这样的老公而骄傲和自豪?”

许皖云捻着调羹轻轻搅了搅,“你的东西,我不会喜欢。”

一个巴掌刮在她的脸上,许皖云只觉得天昏地暗,右耳火辣辣地疼,好久才缓过神,却听到郁楠的声音颤抖着,竟是怒不可遏:“文睿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个不要脸毒心肠的女人!真是家门不幸啊!他奶奶就是被你们活活气死的,你是不是还要让我再活活气死,啊?我们全死了,我们全被你气死了,你才开心是不是!”

外面下着雨,又离下班不久,路上就有些堵,她到的时候稍稍晚了些。

超市正做活动,满一千就送床上用品四件套。逛完了日用品,接着去了三楼的精品专柜区,许皖云眼神停在爱马仕专柜前,江文睿笑着走过来,问她:“看什么呢?”

报纸做了挡箭牌,她晃了晃手中的报纸。

“那你起这么早?”

脚下是芸芸涌动的车流,华灯如星,诺大绿江尽收眼底,苍茫的夜色是背景,晚风拂过,她只觉得像在梦中。放眼望去,清云碧月,仿佛触手便可摘揽璀璨星辰。

就有人把话筒递给江文睿:“许老师点的,来,情侣对唱。”

刘思桐蹲下身来,捏了捏江真然圆扑扑的脸蛋,轻声道,“不许胡说。爸爸会和然然一样,长命百岁的。”

她等了五分钟,他没回。

“嗯。”她看他在穿外套,“你要出去?”

那人脸一僵,许天琪已经一拳上去。

“打卡。许天琪的银行账号有吧。明天早晨十二点要是没到帐,别怪我们手不留情。”

“怎么?耍性子还耍上瘾了?我不来接你还真打算不和我过了?”他冷冷看了眼小区门牌,“挺豪华的小区哪,怎么,野男人还挺有钱?”

许皖云被他的话压得喘不过一丝气来,“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