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皖云觉得那人长相十分熟悉,却说不上来哪里熟悉,于是埋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颀长的男生从里面走出来,目光扫到许皖云,惊讶和慌张在眼中一瞬而过,把手中的纸塞进口袋,朝她走过来:“皖云,”他呵呵一笑,白皙的皮肤漾起清浅的红,“宿舍哥们儿不舒服,帮忙拿药。”

好在洞都不大,她前儿个花了半晚上补了补,又绣了朵荷花,这才掩过了针脚。

再重逢——

下班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碰见了张医生。

二人热情打招呼,许皖云说:“惠钧,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吧。”

张惠钧倒是很意外,“好。”

饭吃的很沉闷,两人都在努力找着话题,从天气说到经济,再从经济说到政治,话题空泛而无聊,可她还得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半个小时,她几乎筋疲力尽。

日子就这么过着,平淡无奇。倒是张惠钧似乎对她印象不错,托了苏小闻传话有进一步交往的意思。

高三班组织体检,她顺带就领了张体检单,想起大概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便直接去了妇科。医生握着探测头,盯着黑白屏幕半响,告诉她:“恭喜,你怀孕了。”

许皖云一下子懵住,医生以为她是紧张,握着她的手,微笑劝解道:“第一胎,可能会有些心理压力,没事的。”注意到她脸色越来越不对,忙改了口,“如果是意外,和爱人商量商量再决定吧。年轻人以后机会多的是,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

真是什么不该来什么,许皖云捏着诊疗单,走出医院。

许皖云。有人叫她。

正是张惠钧,手里还捧着查房本子。

“病了?”

许皖云打幌子:“来看望朋友。”

“刚好下班,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个衣服,一起走吧。”

正午的太阳格外晒,吃过了饭,还有多余时间,就去周围的商场逛了逛。

工作日商场顾客不多,正门正对着孕婴用品店,许皖云下意识地朝里面望了望,小衣服小鞋子,喜洋洋灰太狼还有天线宝宝加菲猫,一个个印在绵软的布料上,十分可爱。

许皖云摸了摸小腹,她竟然不知该拿这个小生命怎么办。

“阿姨好。”

糯米团子一般的小胖手握住了她的手,粉嫩的笑脸格外灿烂。

“是然然啊。”张惠钧一下子把江真然抱起来,“你和谁一起逛街的啊?”

“和奶奶一起逛街的。”江真然补上问候语,“张叔叔好。”

江母郁楠正从隔壁的儿童服装店走出来,张惠钧刚要介绍许皖云,江真然一下子跑过去,笑嘻嘻地指着许皖云,声线甜美,“奶奶,奶奶,我给你介绍,这个阿姨是爸爸的朋友,我前天早晨看见她从爸爸的公寓里走出来。”

童言无忌。

她顿时僵直,张惠钧倒是笑容平常,“伯母好,这是许皖云。”

许皖云原本想装模作样地笑笑,郁楠斜眼睨了睨她,连装都懒得装,立刻牵着江真然走了,江真然一步三回头,对她和张惠钧摆了摆手,却惹来郁楠一阵训斥。张惠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伯母大概心情不好。”

许皖云苦笑,遇见了她,心情当然不好。

正是月中,领了工资,买了些补品去医院看母亲。

未进门,便听见了江母的声音:

“装什么清高?既然做了婊子就别想着立牌坊!文睿已经成家了,别来破坏他的家庭!”

江母声嘶力竭地吼,这样不堪的话语,许皖云听来只想往地缝里钻。

“破坏家庭?我女儿不是这样的人!”母亲的话语坚定而相信,可她还是听见了母亲话语的颤抖:“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江母还是不依不饶,“我三岁的孙女都看见她大清早从文睿的卧室走出来!我血口喷人?!我血口喷人?!你女儿就是个破鞋,生活不检点,活该就应让人踩在脚底下翻不了身!我血口喷人?!你应该好好问问你女儿,当年的五万块钱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她陪人睡觉换来的?是不是?!”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接着是输液架刮破了窗户玻璃,带倒了氧气罐,巨大的一声响,氧气罐砸在了地上。“妈!”许皖云心一惊,赶紧冲进去,却看见氧气罐正砸中母亲的手背,手背上流的都是血,母亲歪倒在床沿,闭着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江母站在一边,半边脸隐隐有红色。

许皖云压抑住怒火:“阿姨,我妈身体不好,请你离开。”

江母也是一肚子的火,“许皖云,我最后再和你说一句,请你栓紧你的裤腰带,别是个男人就往里面进!我们文睿好不容易才恢复健康,你良心要是没被狗吃掉,就别再打扰他的生活!”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滚。”再也忍不住,胸腔翻江倒海,她瞪着江母郁楠,指着门,“滚!请你滚出我妈的病房——!”

许皖云真是急了,她只想让郁楠赶快离开,甚至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