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沅君眨眨眼道:“我每天都过得很好,有吃有穿,又有甚么事情需要曜哥哥你帮忙呢?”

谢曜点了点头;当下跟着小沙弥进去。这庙宇看来虽小,里边却甚进深;走过一条青石铺的小径;又穿过一座竹林,只觉绿荫森森;幽静无比;令人烦俗尽消。竹林中隐着三间石屋,小沙弥轻轻推开屋门;让在一旁;躬身请谢曜进屋。

谢曜心下一转;想来他便是渔樵耕读中的“耕”了。于是道:“在下是来拜访一灯大师;与你女儿有何关系?”

谢曜一看是他,将竹枝一扔,惊喜万分的冲过去,抱起来道:“天书!天书!你没死啊!”

谢曜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他醒了两次,每次都是一片黑暗,以为天还没亮,于是又昏昏沉沉睡去,到第三次醒来,他才记起自己或许这辈子都看不见天亮了。

谢曜又往门口挪了几步,暗中思忖逃出去的机会能有多大,他正准备说几句扰乱人心的话,门口忽然窸窸窣窣走进几人,将门口出路死死堵住。

欧阳克只见一个物什飞来,生怕有毒,忙侧身一闪,谢曜脚下不停,一招“去风如影”,破窗而逃。

谢曜顿时心下一沉,叹了口气说:“我本以为这四个恶人离去我便可回到故乡,没想到……泽兰姐,我求你一件事,他们明日将我杀了后,你将我的尸体一定要送回中原。”他说着狠狠一掐大腿根上的软肉,登时双眼泛泪。

他大喜道:“臭小子,你是从哪儿得来此书?”

谢曜咬了大口馒头,喝了口茶,一边咀嚼一边说:“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对付你们‘黄河四虫’还算绰绰有余。”

程瑶迦想到方才几人出丑,掩嘴发笑。

“那你总得拿出点东西让我们看看你都学了甚么本事啊?”赵志敬挑起眼梢,轻蔑的说。程瑶迦还没答话,那廖志新就道:“赵师兄,谁说程师妹没学本事,那日练武场上她不是还会哭么?”

谢曜皱皱眉问:“谭师伯,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孙不二正在兴头,听罢忽然转头对二人道:“二位师兄,我想让谢曜去练练师父当初传下的那套功法。”

廖志新当即也收起玩笑,沉声道:“程师妹,你小心了!”话音甫落,斜身出足,一招“风扫落叶”,往她腿上扫去。

谢曜这会儿也猜到点究竟,将程瑶迦拉到桌边坐下,定然问:“怎么回事,你慢慢道来。”

谢曜心下一沉,正要想逃跑之策,德罗追忽然冲上前来,一把扭住他胳膊,谢曜仿佛觉得臂上被铁钳夹住,生生发疼,忙弯腰一顺,左手摸出扇子直点他死|穴。德罗追的武功比谢曜高出不知多少,冷笑一声捉住他手腕,使其动弹不得:“好小子,你道老子为什么不练这里的功夫?答应王重阳是其一,老子所练功夫不能再练别的乃是其二!你学了老子的功夫若再使别派武功,便会经脉逆行七窍流血而死!”

谢曜心下了然,哈哈一笑:“容我猜一猜,你肯定是犯了甚么奸杀掳掠的错事,被祖师爷逮住了,不得不答应在此镇守藏经阁。”

谢曜摇了摇头叹气,提着兔子耳朵扔给她,说:“你切记,师父倘若教你拳脚功夫,你可千万别漏怯。倘若以后出招软绵绵、娇滴滴,岂不是给全真教抹面子么?”程瑶迦又蹙起眉头,颔首称是。

谢曜听见风声,一把推开程瑶迦,右手拐杖一横挡在胸前,向鸿飞一爪不得,右脚忽朝谢曜胸口踢去,正是先前踢钱青健的那一招,谢曜心知非同小可,左手摸出铁扇用扇柄“啪”的敲在他足三里,向鸿飞顿时腿上发麻,招式一缓。

谢曜朝她一笑:“借程姊姊你的吉言!”

谢曜用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眼眶一下就红了,他道:“我们的师父十分凶恶,他要我和义兄比试赛马,输了的要将自己的马杀死。我不想杀马,所以我逃走了。我本就是汉人,蒙古我待不惯!”

谢曜一手拽着绳索,一边攀着崖壁上突出的石头,小心翼翼的找落脚的地方。他的轻功还不到火候,是以不敢大意,对于天书的臭骂心头却是难过至极。谢曜在纵身跳崖的瞬间便已经后悔,但人性格使然,有的事情在激动之下也不能想到后果。

谢曜等的就是这刻,右掌按住马鞍一撑,双腿松了马镫,乃用螺旋九影中的“立”字诀,一脚卡在马鞍和马颈间,一脚踏住马背,趁着马匹直立抬高的瞬间,咬紧牙齿,搭箭引弓至极处,面颊贴着冰冷的箭杆,瞄准雕群,嘴里大喝一声,松开五指,只听弓弦霹雳惊颤,飞箭如电,那黑雕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一下射穿身体,钉在另一只翅膀上,但这一箭连射两雕余劲未绝,只听“噗”的一声,又将另一只黑雕贯穿!

临走时,乌日珠占将一个保平安的福袋系在谢曜腰间,对他道:“小曜,凡事不要强求,输赢都不要放在心上。”

朱聪今日跟他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此事?先说和丘处机的十八年之约,又说这尊师重道的故事,其意便指谢曜的十年比武不过是一场为郭靖准备的热身赛,若是谢曜胜了那也没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谢曜却说出让柯镇恶钻裤裆的赌约,柯镇恶生性刚烈,输给谢曜一个小孩儿怎咽得下气?这不仅仅是柯镇恶,于整个江南七怪都是一抹羞耻。

天书正睡的香,狠狠的一抽他手背:“死开!”谢曜急忙提起他一阵摇晃:“帮个忙!帮个忙!”

谢曜此时全心投入,对外界不管。是他开始就想错,聚完罡气,再将罡气排走的确很难,身体不由自主的会阻止你这样做。好比你吃了一只鸡,隔了一会儿要你把这只鸡吐出来,实非易事;但假设你吃了一只鸡,让你把鸡里面的精华吸收,剩余的拉出来,就简单多了。谢曜运行了一小周天九阴神爪的心法,便开始调动丹田真气,慢慢游走全身,再经涌泉|穴、合阳|穴、过三焦俞,出百会|穴,屏息静气,仿佛用气流在周身织造了一张网。谢曜对对武功高低并没有实体的概念,他也不知道在他这个年纪能聚罡气是多不得了的事情。静坐两个时辰,谢曜便牵引周身罡气自然而然的仿佛呼气一般,缓缓排出。

“好啊,柯镇恶那老瞎子欺负我,师父你也来帮他。”谢曜不冷不热的说出这句,拍拍屁股站起来。

“可以休息了。”谢曜拍拍郭靖的肩膀,他却没有收势,一张脸憋的通红,道:“曜弟,我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朱聪道:“我只是盗取你身上的物什,可江湖叵测,别人也许给你下毒放暗器,那时候反应过来就晚了。”

谢曜忙低下头否认:“不敢不敢,你个子当然是极高的!极高的!噢,极高!”他话音刚落,一众围观蒙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天书道:“撕开他衣裳。”

谢曜愣了一下,立时想起在河边装神弄鬼的那人。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道:“哦。原来是王先生。”

说完这句,谢曜仿佛听到天书在内屋呕吐的声音。他暗中偷笑两下,却变本加厉的装逼,直把天书弄得跑进被子里捂着。而乌日珠占却开心极了,好孩子乖儿子的叫个不停。

第4章对牛弹琴

话音甫落,一个物什从草丛里“嗖”的窜出,对谢曜高声道:“想的美!你不把两页慧根给我补上,我就削死你!”

恰好说话的那人也正在上楼,两人一上一下在楼梯中相遇。来人披着袈裟,六十来岁的年纪,童颜鹤发精神奕奕,正是寺院的主持方丈法玄和尚。

那法玄和尚见了谢曜先是一愣,而后微笑道:“施主,多年不见,你都长大了。”

谢曜闻言有些发愣,不知道这和尚怎么认识自己,他却是不认得此人,于是支吾道:“敢问大师法号?”

法玄神色有些不乐意,合掌道:“阿弥陀佛,你连我都不记得了么?”话虽如此,法玄还是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谢曜。

谢曜点了点头:“晚辈记性不好,法玄大师莫要见怪。”

法玄见他十分有礼,也很高兴,道:“我方才听你提起六脉神剑,可有甚么事情吗?”

谢曜对这笑眯眯的主持也很有好感,于是道:“法玄大师,我听闻天龙段氏最高超的武功乃属六脉神剑,可我前段时间去和一灯大师研讨佛法,他却不会此功,这又是为甚么?”

法玄不禁一愣:“你见过一灯大师了?”

“正是,但一灯大师隐居深山,不愿被俗世烦扰。”

法玄道:“是了,一灯大师便是这样的性子。”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接着道:“六脉神剑这样的功夫谁不想学?但这门功夫早在保定帝那会儿,便已然被毁啦!”

“被毁了?”谢曜顿住脚步,惊讶的望向法玄。

法玄又叹了叹气,才言道:“当年大雪山大轮寺高僧来我寺挑衅,非要抢夺段氏六脉神剑,为了不使六脉神剑落入他人之手,我寺中的一位大师用一阳指指力将六卷秘籍通通付之一炬,自宣仁皇帝逝后,这六脉神剑便也就此失传了。”

谢曜闻言不禁觉得可惜,只道:“不能亲眼见识此功风采,当真遗憾至极。”

法玄“哎”了一声,忽然道:“当时那大轮寺高僧被我宣仁帝击退,六脉神剑是以并未全部烧光,还留有残卷。施主,你若想一睹风采,便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