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走到村口了,两条狗才分开裆跑了。

嬉闹中,凤仙儿饱满柔软的嘴唇,不止一次的贴到水清的脸上。

那一夜,月亮很圆很大。那一夜,一身红色衣裙的凤仙儿让月亮也失去了光彩。那一夜,凤仙儿像一阵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一院子的老少爷们都被凤仙儿搅动得心里波澜起伏。

从娘家到婆家,红艳艳的凤仙儿像是一朵彩云,点染了一路的风景。

还有黑油罐之类,跟人家比起来那说话就不叫说话,那叫往外喷大粪。

小丁丁的脸上被凤仙儿拧过的地方出现一块青紫颜色。

村里的那些女人,哪一个比得上她啊,可是那一个都比她过得好。

他知道,小辣椒年轻时可是骄傲得很,眼角边边都看不上他的。如今年纪大了,男人死了,没有吸引力了,才轮得到他这样的沾边呢。何况还有酒有肉的款待着,他付出点劳力还是值得的。

男方对女方有看法了,女方对男方有意见了,这媒人就得两边跑,调节双方的意见矛盾。说好一次媒,跑断媒人腿。

人们的话题就从七老汉怀里的球球说开了。

七老汉是村里的石匠,也是抬丧的匠人。石匠们会唱那种粗犷高亢的抬工号子,那种直上云霄,回环宛转的号子,有些凄美,有些庄重,适合在人生的最后一程表达对生命的尊重。那些浸透了汗水和泪水的号子,是一代代石匠们粗粝生活中血性的呐喊。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唱这样的号子了。也许以后老人们过世只能够默默的上路,也许只有那些喧嚣的现代音乐送他们在尘世的最后一程了。

“滚开,你这个小东西,点点儿大还敢咬人。”金宝驱赶着球球。

四壁的墙糊了些报纸,抵御着屋外的寒气进入。当然屋里难闻的气味也散发不出去。

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彩,蓝得让人心醉。七老汉抬头看看日头。太阳并不怎么晃眼。

看刘小四还是闷着不出声,七老汉又说:“想开点,你啊,就当明秋他妈没有来过,就当你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几十年,你不是一样过来过了嘛。”

“七哥。”秋儿也扬起脸来叫七老汉。

老鼠吱吱的叫着跑了。你等着,我们老鼠可不是吃素的。

七老汉回过头,刘小四家的灯光在渐渐升起的晨雾中有些模糊了。就像那些儿时的记忆,朦胧成一片遥远温暖的背影。

鸡鸭们在鸡笼里歇息了,偶尔动一下,带出一些臭烘烘的味道。

七老汉还是盼着孩子们能够经常打电话回家,哪怕是听听他们的声音,那也是一种慰藉。

小荣年纪比辜学高大,被拐卖的那几年也吃了不少苦,难得遇到辜学高不嫌弃她,对她那么好。她也是个会持家的女人,就巴心巴肝的跟着辜学高过日子。

辜一贵的小儿子辜学高每到晚上就端了一根板凳坐在院门口收钱。

很多人出去打工多年,刘闷墩都对他们存着深刻的记忆。

七老汉没有了早上出门时那种悲凉的心境。

“老不死的,占我便宜,信不信我拿刀把你那二两骚肉割下来。”刘一水拿着刀就要去扯七老汉的裤子。

二娃咧着嘴,没敢哭。小小举着手正准备再给他来一下。

赵全腆着脸去看小三,也许年幼的小三不会那么绝情。

看着一家一户的都修起了楼房,凤仙儿也眼红眼馋,她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怎么能够落在人后呢。

凤仙儿到处张罗着借钱修房子。她的那些老相好倒是也慷慨,借了不少钱给她。尤其牙狗,帮她运的那些建材好多都没有要她的运费。

房子修好了,欠了一屁股债。凤仙儿就逼着海清出去打工,还说挣不到钱就不要回家。

这一会海清倒是真的争气,一走就是好几年,连个音信也没有。

当初借钱的时候,那些老相好倒是爽快。可是看着海清一年年不着家,人家就急了,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些日子,催债的人可没有了好脸色。尤其那些女人们,原本男人们借钱给凤仙儿她们就不愿意,这一次是存心要落井下石。

“没钱还装洋气,修得起房子还不起钱,不要个逼脸。”

“样子好看抵什么用,一天天的满沟发骚,掰着你那骚眼子去卖啊。”

“****眼子,勾引别人的男人有能耐,还钱就不行了。”

什么难听的话都被村里的女人说完了。

凤仙儿心里的那股子狠劲就被村里的女人们激发出来了,她才不会让那些女人看扁了。

那些年,凤仙儿种地,种菜,养猪,喂鸡,川中女人的能干充分的体现出来了。

几年下来,凤仙儿还真把那些债都给还上了。等她终于可以抬起头,舒一口气的时候,才发现很多事都变了。

那些年的劳累让她很快失去了风采,就像枝头经霜的花朵,只留下那么一抹残红。

别人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只有她还在强撑这着个破败的家。

那些以前的相好大多都出门打工了,过年回来也没有人来找她了。男人们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多少比她还要狐媚的女人啊。

只有一直呆在村里的牙狗和刘一水还时不时的朝她门上走走。

村里好多女人都出去过,人家一说起外面的世界,凤仙儿就插不上话。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钻在杂草里的灰头土脸的老母鸡。她最远也就是去过省城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