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翎将粮引从袖子里掏出来递给宋清,后者仔细查看半晌,方才低声道:“户部大印、漕运使大印连同尚书大人的私章俱在,粮引无误,公子您可是来的巧了,先前定西军同回鹘人交战时户部从凉州其他官仓中运来的粮草如今还储藏在昌平仓中,若是公子需要,这一万石粮食可以直接提走。”

而因为除了性命之外一无所有,所以罪民们无所畏惧,同时因为弱小的他们需要在两大势力间挣扎求存,所以罪民们也无比团结,而相比于所有男人都能上马杀敌的莽荒人来说,这些号称只要还能拿得起筷子就能拿起刀的罪民才是真正的全民皆兵。

轻轻点了点头,方翎道:“不错,前些天我麾下侦骑前往扶风城原址查探,发现城中不仅片瓦未存连仅有的几口深井也被尸体污染,一个没有水源的城市已经不适合居住了。”

一如顾名棠先前所言,他比方蓝年长十余岁,而方蓝今年不过三十四五,他却已经五十出头了,而原本同为一军袍泽的两人,方蓝已经高踞天侯,号称国朝武侯第一,而顾名棠虽然是征字头的大将军,也是帝国武将最顶尖的品秩,但经营雁门一线十余年,他头顶的勋衔却还是有些尴尬的忠勇伯,出现这个状况倒不是因为两人的差距就大到了这种地步,只能说功劳这种东西并不仅仅看能力,天时和运道也是极其重要。

方翎被一位仆人请去内宅,而典韦则被那程竹留下同他一起在外宅共饮,说来可能是因为文武相轻的缘故,这位顾名棠的嫡系亲兵虽然不怎么待见士子身份的方翎,但却对威猛豪壮的典韦非常欣赏。

“刚刚收到的线报距离天水城大概还有三天的路程。”

将栗子置于铁砂中不停翻炒,炒熟后倒入糖浆,成品便是这种香甜软糯的糖炒栗子,而即使是在糖霜价格较高的赤云帝国,这糖炒栗子也只卖两文钱一袋,比起方翎那时洒了糖精水的炒栗子更要良心了不知多少。

而随着整支车队抵达这座位于帝国最西端的郡城,方翎的长途旅行也将暂时告一段落,直到那一千户从各地调集过来的官农赶到这里,他才将作为一位屯边领主带领他们赶往位于雁门关外的封地扶风城。

“护卫大人是某家份内之事又安敢言劳,只要某家还有一口气在,任谁也别想伤到大人!”

当着公输瑜的面有些话方翎是不好对她说的,如今西行车队距离扶风城只有不到二十天的路程了,而如果想在西域扎下根来首先要保证的就是领地的军力足够强大,至少也要让莽荒诸部的袭扰游骑和成群结队的沙盗马贼们产生些忌惮才行,但想要供养一支强大的军队又是何等艰难,不仅需要大量人口也需要花费海量资源,而长安城在方翎心目中的定位就是这样一个能给他提供各项支援的大本营,现如今他要做的就是给这个新生的大本营提供一个稳定和平的发展环境。

而见公输瑜全神贯注地打量着那刃爪也没再理会他,方翎也不在意,随手从一旁的竹筐里抓过一根香蕉,慢条斯理地啃了起来,一边吃着水果,方翎一边看着公输瑜在一旁的宣纸上用一根碳笔仔仔细细地临摹着刃爪上刃纹,又用一把小刀子在那刃爪上刮了刮啊最后经过一番比对方才沉吟着开口道:“无疑,这双刃爪是件极品的奇门兵刃,锻造它的应该是一位真正的大匠。”

看了一眼牛车上一小堆格外新鲜品相也是格外好的水果,许行道:“又是准备送给公输家小丫头的?”

不到半个时辰后,辛甲等人面前的空地上已经堆了至少数百斤的山货。

看着那就要给自己来个大开膛的刃爪,辛甲沉喝一声,手中结实的木盾猛地拍出,只听喀嚓一声,木屑纷飞,却是那面结实的木盾已经被那锋利刃爪抓出了五条深深的划痕,辛甲眉头一皱,正要反击,高亭恒另一手的五根刃爪又对着辛甲的头颈间斩下。

眼看着营寨中数十个大小蛮子手提石斧大声叫骂着冲了出来,辛甲不由咧嘴一笑,敢情还有人记住了他们,刚刚抽出一柄飞斧准备给箭塔上那位正弯弓搭箭的熟人打个招呼,却见那胸口上纹着一条鳄鱼的蛮子嘶声惨嚎一声,捂着中箭的咽喉一头栽下了箭塔。

辛甲等十人同时肃然应命,他们很清楚自己已经是这座新生城池唯一的希望了。

颜籍骇然道:“这怎么可能?陛下贤良之名天下皆知,湮天侯亦是国朝柱石,武勋盖世又有从龙之功,一君一臣堪称明君贤臣的万世典范,怎会到了这种地步?”

数年间帝国与莽荒不闻金鼓之声,那正位于关外的前朝古长城遗迹也引来了幽燕一带的大批士子凭吊古人吟诗作对,而在渔阳郡城帝国北方战线军令部的正堂中,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穿了一身白色棉袍的中年人正坐在窗前仔细查翻阅着手中的家书。

而今见长安城的大门猛然开启,一众蛮族勇士只当是长安城中的人类军团已经归来,此刻不逃又更待何时,但当他们的脚丫子拍打着屁股蛋地飞快逃走时,落在最后的一个身上纹着一条鳄鱼的蛮人回头看去却发现城门打开后并没有身穿坚固铁甲的战士追出来,反而仅有五个一身皮甲的武士守在城门中,要说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五人正举着一面圆盾并肩而立,却是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

许行脸色凝重,低声说道:“原本长安城与蛮族相安无事,但当张老汉一家开始在城外耕种,两个时辰后一众蛮族勇士便闻风而至,那蛮族号称这盘古大陆的主人,那么是不是可以假设蛮族高层手中拥有某件宝物或是某种技能同这光屏一样,能够时刻监察这方大陆,一旦有土地、资源被我等外人私自开发,便会派遣附近的蛮族势力征伐剿杀,而城市地格便是专为屏蔽这种监察所设计,而若真是如此,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而转过头见张老汉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方翎也学他刚才的样子蹲在田埂上,抓起一把黝黑腴润的土壤笑道:“老丈一家在这长安城可还住得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