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看着方翎连气都没换一口就喝干了那一斤烈酒,几个好事的士子带头大声鼓噪了起来,一时间大梁门附近掌声雷动,毕竟这一斤玉冻春一个彪形大汉喝下去倒是不足为奇,但被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贵公子一口扪了个干净,这视觉冲击力还是相当大的。

但在太学中时,方翎绝对是个异类。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从今往后怕是真的只能作为米虫过一辈子了,想了想侯府外广阔的天地,方翎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心中满是期待。

不过尽管各种乱七八糟的传言甚嚣尘上,但对于这位姨娘,方翎还是极有好感的。

而如果不是因为前一阵子征西大将军顾明棠阵斩两万回鹘精兵大锉莽荒诸部气焰的缘故,方翎被准许携带的物资价值恐怕不会超过一百贯。

那生得白白胖胖的中官宣旨完毕后毕恭毕敬地躬身将那卷明黄色的圣旨递向跪坐着的方翎,但见半晌没人接过,不由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去,却见那位声名狼藉的世子殿下此刻已经不知神游去了哪里,当下不由暗叹一声,那湮天侯方蓝一代天骄,奈何虎父犬子,谁曾想这位嫡亲的长子竟是个傻子。

摇头晃脑地再次吟诵了一遍那首定风波后,那青衣士子用手中那折扇狠狠地敲了敲大腿道:“好一个此心安处是吾乡,就不知道你方翎能不能把那扶风城经营到这种程度了。”

而坐在那小桌旁的另一位身穿米色长衫的士子倒是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是默默地饮酒吃菜,直到一壶美酒喝尽,方才有些怅然地晃了晃酒壶道:“十年韬晦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这方翎却是为何如此?”

那青衣士子闻言有些不满地说道:“你问我我又怎么会知道,想来不过是觉得愚弄天下人很有意思吧,举世皆醉我独醒,妙啊,这方家小子果然有魏晋名士的风范,确是吾辈志同道合之人,不过你问这个作甚?你刘长卿的老子虽说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却莫非连这事也要管管?”

“非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倒是你颜籍若是再脱衣服一个有伤风化的罪名是逃不了的,这事却是正好归我管辖。”

在刘长卿冰冷的目光中,那位出身帝都三大门阀之首颜氏长房嫡宗的顔籍摇头晃脑地将原本已经披散到腰间的长衫一把褪下,全身上下不着片缕地在那露台上恶形恶状地晃荡着:“吾辈自当效法古之名士**长吟……”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只空酒壶狠狠地砸中了胯下的不雅之物,当场便惨嚎一声翻着白眼倒在地上杀猪一样地大声叫嚷了起来。

望着那痛得满地打滚的顔籍,刘长卿不由摇了摇头,颜太傅素来以严谨治家,却是怎么教出了这么一个宝贝,视线转向那斥退拥趸独自离去的王璞又看向大梁门外依稀还能看到些模糊影子的那架四轮马车,刘长卿低声喃喃道:“不要死在关外了啊,那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

而此时此刻,方翎的马车正沿着官道一路西行。

驾车的方勇虽然识字但对诗文倒是没有涉猎,虽然见一众士子那番模样很是为自家公子高兴,但却没能品味出那首诗到底好在哪里,而如今见方翎再没有提起这事,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把马车赶得飞快,小半个时辰后便赶到了位于赤龙城城西十五里外的甘泉驿。

由于兵部有令凡非禁军之属,甲士百人以上者无调令不得入京,那支即将成为方翎私军的玄甲军悍卒昨夜赶到赤龙城外时便被湮天侯府的管事安置在了这处驿馆。

让方勇把马车停在甘泉驿附近不远处的水井旁,这眼古井水质甘洌不论用来烹茶还是酿酒都是上好的水源,也是因为它,不远处的那间驿馆才得了甘泉这个名字。

赶了一阵子马车的方勇用辘轳打上了一桶井水,灌满了水囊递给方翎后,自己方才狠狠地灌了一通。

而刚刚喝了一大碗酒的方翎现在感觉一动弹胃里还有水声传来,便把那水囊抓在手里望向不远处正在操练的一众精悍士卒。

可能是方蓝特意筛选过一番的原因,这支玄甲军戊辰营中的士卒年纪大概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上下,正处于一生中血气最为旺盛的年纪,不过尽管年纪不大,但他们的战历显然很是丰富,顶盔束甲地训练时,一举一动都带着淡淡的煞气,而方翎他们也没有隐藏行迹的意思,很快便被对方游离在附近的斥候发现了。

就看那位身穿轻型鸟锤甲,体型精瘦的斥候在那一营士卒排头的壮硕军官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很快那位身穿山纹甲的军官便喝令士卒继续训练,自己领着那斥候快步向水井旁的方翎二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