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玉笙吹落天上月

晚上回到“宿舍”,呵呵,我总是习惯这样称呼家以外的集体住宿处,我郁闷得不行,碾转反侧睡不着。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维持多久,体力上的辛苦习惯了也能忍受,不过是早睡早起,可是精神上的痛苦实在是让人要崩溃。像水晶、雁儿她们本是极好的,可我的痛苦她们又根本无法理解,她们认定自己命里就是做奴才的,终极目标也不过是怎样把奴才做得好一点,她们是实心实意地效忠主子,觉得那就是她们的天。她们至小就受这们的思想灌输也就罢了,但我不一样,我受了二十多年现代教育,我无法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奴才,认命地把自己当成主人的一条狗。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却不得不伏低做小,低眉顺眼地俯首贴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被试以绣绵、执帛等各种技艺,我一再告诫自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虽然偶尔还是犯几个小错,但都不大碍事,也就过了,后来才知道暗中还有人在观察。之后又选出一部分人来,别的下剩的人都先分到各处当差了,我们这一屋都选上了,连珍珠也有份,有人说她是刘公公的侄女,都内定好了的。再之后有宫人来教掖庭规矩,甚至还有简单的读写,可能主子们也不想要奴才太傻了吧。可是我却越来越郁闷,我每天学的不过是各种规矩以及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小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我们家住一楼,对着就是个小花园,风吹得枝叶哗拉拉的乱响,方才还透亮的天给团团乌云堆得黑鸦鸦的,一道道白光惊心动魄地闪过。我很郁闷地坐在电脑前,周末吔,这狂风暴雨的天儿就算不适合逛街,也是睡觉的首选啊。可是,可是我却得可怜巴巴地坐在电脑前写该死的计划。计划,呵呵我的计划是嫁个爱我的人,他有能力养我,当然我并不想做全职太太,但是没有生活的压力,挣钱买花戴和挣钱买米吃是完全不同的效果,至少不用时时看领导的眉眼高低。:(可这计划是不能成文的,我得在计划书中豪言壮语地表示自己要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为单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唉,超郁。

冬天本来暗得早,这日才交过申时,天已渐黑,我正打算会了雁儿去吃饭,偏上面又差我往德妃宫里送茶叶,小灵子还让我有什么事只管使他,我自己都是给人差来差去,怎么有资格去使唤别人。从德妃那儿出来,天已全然黑下来,晚饭时间想来是已错过了,反正都是冷冰冰的残羹剩炙等着我,索性慢慢地一路闲晃一路往前走,旧时不是提倡“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吗,我现在不过是把它提前到饭前实施了,呵呵,只不过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功力大减,活不到那么长了,嘻,不过真要到九十九也不是靠这几步路走的,那得有大福份了。:)

出门没多远就看到前边人影一闪,仿佛是四阿哥,他是将来的万岁爷,我已得罪过他一次,真是悲惨。刚走到石楠丛那儿,就听到一个声音:“他又好这些奇巧的西洋玩意儿,显示着自己有学问,什么都知道,也有几个交好的洋人,趁着皇上正恼这些破坏国体的传教士,给他散布散布,只怕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又听见一阵阴冷的笑直教人寒毛倒竖,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问:“没人瞧见你来吧?”方才那个声音道:“四爷放心,这时候都吃饭去了,天又暗,隆大人都是安排好的。”这胤禛和隆科多又不知道要算计谁了,这便是康老儿夸的“诚孝”“友爱”的儿子?让他也来听听,真是可怕。我原不是想偷听,偏是恰好路过,这时候出去反倒说不清了,只得站在原处,半日不敢动弹,过了许久,再听不到一点声音,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瞧,暗夜中并没有一个人影,想是走远了,我才敢挪动紧张得早已酸麻的双腿往回走。

这日我正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快乐地劳动着,只见小灵子在那边廊下向我招手儿,我惶惶地假装扫地慢慢地磨过去悄声问:“又什么事?”他不言语,一个劲让我过去,只得跨过回廊,见紫藤架下立着的人影正

是应子,他听见我脚步声转过头来嘻嘻问道:“喜欢吗?”我道:“跟阿哥的人出手果然不一样,你抢了银行啊,那样大方。”“银行?他是谁啊?很有钱吗?”又冷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犯得着去抢那个叫什么银行吗?”呵呵,真是笑倒我,可是这个“银行”如何同他解释,这才真算是没有“共同语言”。他见我笑更恼了:“那个银行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原本就认识吗?进宫之前?”我更笑了,但怕他着实恼了,也只忍着。又想起来告诉他:“别送那些礼物了,我也消受不起。”他笑:“不过是些小玩意,对了,上次说要给你瞧新鲜的西洋玩意儿…………”不待他说完,我赶紧打断他:“快别提这些洋玩意儿了,那些个传教士不许教徒祭孔子和拜祖先,皇上正恼得很呢,都驱逐他们出境了,你一个小小侍从往那枪口上撞什么。”

应子一惊:“你在内庭中是怎么知道的?”我一愣,总不可能告诉他我原来看三百年后学者所著书上细细讲过,想起他上次提过一下,便期期艾艾道:“你上次带八音盒来时自己告诉我的啊。”,他凝神想一回:“不对,我并没告诉你那样细,你怎么知道的?”他一改往日看我柔和的眼神,严肃得怕人,我第一次发现应子身上竟有一种震憾人心的王者气势,在他目光之下,我只得将那日听到四阿哥所说之事一一招来顶缸。说:“你瞧大人物都给暗算了,你还不小心点。”他皱着眉,眼中似有些肃杀之气:“鼠辈,专会使这些背后的勾当!”我只觉得今天的应子和往日不一样,借口活计还没做好赶紧要走,他也没留我,只是眉头一直没松开。

第十一章一寸相思千万缕

这之后好长日子都没有应子的音讯,原来这样也过了,可现在仿佛竟有些失魂落魄起来。羽缎鹤氅太大,不方便拿出来,但每晚我都把那个小小的八音盒放在枕下,伸手去擎着,有时候觉得暖暖的有时候又觉得冰冷。我不知道为什么应子这段时间都没有消息,想来是我那天得罪他了,我将那日的事分分秒秒掰开来想,只把自己分析得从头至尾都是错的。

应子似我宫中乌云般生活的一抹亮色、一段彩虹。他的眼神中有太多我的眷恋,仿是湖泊,跌下去了就再起不来,又似丛林,只走进去就注定了会迷失。细想他的一言一行,有时候一个人也会笑出声音来,我不得不承认见到他我是快乐的,那个时候我可以自由地表达,可以去关心也被关心。初时我以为是友情,但那种盼望的心情和对雁儿她们又确是不同的,什么时候情素种在了我心底,什么时候开始见不到他我会失落,到这个时代不是我选择的,到宫里面也不是我想选择的,可是我以为感情是我可以选择或拒绝的,但看来更做不到,原来这根本不在我的掌控,不是我能左右的。见着就见着了,想着就想着了,念着也就念着了,似我现在,真真切切地想念着他。

那日德妃娘娘生日,宫中开宴,良妃合一众人都到前面去了,于是大家做好活计都不用站规矩,可以各自玩各自的去,水晶雁儿都约着出去了,我蔫蔫的懒得动,呆坐了半日才起来梳洗,打开妆镜,很久没认真打理过自己了,我本是个随意的人,甚至连镜子都许多时候没细看了。这次特意细细地抿好鬓角,后面挽成个双飞燕式样的髻,乌鸦鸦的,亦可算是绿鬓如云。髻上斜斜地插支步摇钗,再在耳边轻压朵珠花,淡淡地上层胭脂,不知道是如桐女大十八变还是本来年轻,镜中的女子,比本身的我漂亮多了,虽然大轮廓没变但每项都加分就如画妆般,愈显得唇红齿白。

我起身翻出条八成新的月华裙,着上松花色云锻袄,滚边都饰着一水儿的卍字不到头,在旧衣外披上应子给那件簇新的莲青色羽纱面银灰狐狸皮里鹤氅。轻轻侧着头,羽纱贴在脸颊有些轻寒,我没由来地伤心了。妆镜旁还放着取出的耳饰、香囊、手镯等零零碎碎的家当,但再不想理会。那一瞬,寂寞充满整个心中,眼泪不自觉就滚滚而下,落在羽纱上冰凉的一片湿迹,一如我心。人道是“女为悦已者容”,可是我现在下心思的妆扮又有谁能瞧得见?又谁想看到?我对着镜子里面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哽咽道:“小女子春心动也,如何是好?”镜中人并不应我。

哭够了慢慢静下来,重新匀匀脸,我无法再呆在屋里,心中似要裂开。一个人独自出去,仿是有根线牵着,依旧走到紫藤架下了,我还记得他上次立在那儿的影子,我站在他站过的地方,想起他在这架子下一脸坏笑地说“‘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果然没错。”他当时的表情我都能清晰地忆起。那一首李白咏紫藤的诗:“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他已然记不得了吧。我坐在廊边架下,口里喃喃念着,手指在藤茎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眼前不禁雾了。那个长身玉立,青葱般的身影我在泪眼中又见到了,只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不但梦中,泪眼中也能见到。可是这个影竟是会动的,他沿回廊往这边快步走来,这段回廊因为植株太过茂盛,除我常过来一般少有人走,可眼前这人越走越近,分明是应子!他着一件青狐面金黄里的端罩,因走得急,带风露出一角石青色

蟒缎袍。他走近来见我眼中蓄着泪,奇道:“好一段没见着你,谁又欺侮你了。”我的愁肠百结就让他轻飘飘一句“好一段没见着”就打发了,心中只觉冷凌凌地痛,一滴眼泪不争气地碎在裙摆上。他见我真是伤心了,忙在我前面蹲下问:“怎么了,我这段确实太忙,纷纷扰扰好多的事情,没顾得上来看你,受什么委屈了?”我抽抽泣泣说不出话来,他有些不知所措:“你一哭,我心里也可难受,好容易见着,今儿我也是借前面开宴偷跑出来的。”又顿一顿:“早就想来瞧你的,只是好些事得解决就担误下来了。”又拉了我手走,到这个朝代还第一次有男子这样握着我的手,手心只是汗涔涔的紧张,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慌,想挣开可他握得紧,见我想挣开更扣得紧了,仿是很自然的事,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牵着我的。只得让他一路领着到花园子里去了,他带我爬上一个土坡,上面有小小的八角亭,他站在亭里,眼神仿佛望到很远去了:“我在这外面买了个园子,也垒了土坡,特地在上面筑了个亭子,用一种叫做望远镜的东西就可以隐约瞧见这。”声音又低下去:“我想起你的时候,就往这边看,虽然什么都见不着,但知你在宫里,也当是瞧着了。”我心中一热,这大清朝中除了我那不知真相的父母,我还有什么亲人,应子让我有很安定很安心的感觉,我甚至想着到年限出宫时他能不能等我那么久了,也许可以平平安安地过我们男耕女织的生活,应子那么能干,以后不一定非得在皇宫,别的地方也可以找到差事的。呵,越扯越远,够花痴了,思量那么多,到底自己先红了脸。

他一直没放下我的手,拉着一起坐下,转过头来面对着我,从我的眼仿是要看到心底去,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一字一顿地说:“你放心,现在可能没法子天天陪着你,但总有一天,我会将一份大礼送到你面前。”说罢他嘴角不禁漾出笑来,眼神中有无限的向往。

第十二章悔不剪春雨蘼芜

正在这时,那位极俊美的大阿哥合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歪歪倒倒笑盈盈地走过来,俩人似乎都有些醉意,那男子身着金黄袍服,披领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熏貂,两肩前后各绣有正龙、行龙并五色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但有大阿哥在一起也忙跪下请安,大阿哥醉得厉害,并不理我,只向应子笑道:“我说八弟逃席到那里去了,原来人约黄昏后,太子还只说你醉了,不定到那里歇着呢。”又指着太子

惊情三百年(回到清宫)__5在线阅读shu22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