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世界广场的项目开启之前,长江路是省城最富庶昌隆的商业街之一,甚至有“女士买服装必到长江路”的说法。结果让假马来富豪这条臭鱼瞎搅和了一顿,现在的长江路盛景不再,号称168米摩天楼的新世界广场也成了传说,烂尾大厦修修建建,最后拼凑成十层高的金座商城,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一处尚且如此,别处更无须再提。

韩耀:“……”

韩耀冷声道:“老师就眼看着?”

汽车飞驰中,夏日热风和马路上的焦灼味儿从半摇下的车窗涌进来。张容小腰板溜直,跪坐在副驾驶座,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沿途的街景,一脸好奇。

直到宝宝趴在他胸前,咯咯直乐的喊粑粑,张杨才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为人父的柔情。

秦韶抬眼,立刻兴高采烈道:“来啦!你看,小孩儿!”说着掐起小张容献宝般递到洪辰面前,“贼有意思,借你抱会儿。”

“什么时候合计的往回搬?”韩耀道,“小韶说公司仓库的地皮之前都定完了,他过来收拾收拾直接能开工,你咋早没告诉我?”

“你咋这么犟眼子呐!你才多大点儿岁数能打一辈子光棍么!”

韩耀险些被吓尿。

张杨苦着脸:“我不懂啊嫂子!”

宝宝在车上晃悠得困了,盯着头顶满脸铁青胡子的大汉脸发呆,揪着小嘴儿打了个呵欠。

所以在厨房谈话那次,她答应张杨,可以自己找个喜欢的,城里人乡下人都可以,长相也没太多所谓。

他又忽然用警告的眼神看向韩耀,道:“你别跟着掺和啊,哥我告诉你,我妈总说邪门歪道保准没好,既然不倒烟了,钱也赚足了,以后类似投机的事也不能干,上头不敢抓当官的,万一拿做生意的充数咋办。”

建材批发处门市前,老董和一个男人正蹲着抽烟,苦大仇深。

张杨捧着装饺子馅的大盆:“……”

小雪还在下,暖融融的烧烤炉子边,只有苏城啃着烤苞米,跟他们讲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是怎么一回事。

焕超瞪眼:“就这样儿就完事了?”

陈晓云的絮叨被打断,瞅着包袱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笑着拍拍布口袋,微惊:“这么厚呀。”

韩耀不动,老姜知道他摊上这么件事儿闹得慌,也再没说啥,把烟盒揣回兜里,拍了拍韩耀肩膀头。

虽然烟草生意彻底停了,整个事业中心落在家具上,但秦韶依旧隔三差五往省城跑,洪辰让他来给韩耀送新掏弄到的家具图纸。

说到事业,当年九月,张杨可算是在事业上熬出头了——他正式成为了省越剧团的一名越剧演员。

张杨看他,不明所以。

张杨站在树叶稀落的柳树下,朝苏城的背影轻笑,打趣道:“当爹了就是不一样,跑得比以前快,闺女成祖宗了。”

张杨整天在剧团学戏,时不时还有演出,孵上蛋之后就没时间管,只有晚上回家能看一眼这窝小宝贝儿。家里统共俩人一猫,桃酥不把鸡蛋全挠碎就好不错,于是“母鸡”的身份落在韩狗熊头上。韩耀开始了每天往返在家具店和四条街,重复烧炕,翻鸡蛋,掀被盖被,提防家贼桃太后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韩耀的眼光没有拘在家具店上。时日长久,家具店不过是起步而已,现在不为挣钱,为的还是摸路子打基础。所以现在赚多赚少也就没太大所谓了。

春分节气到之前,韩耀找合适的地段先买下商铺和加工用的大仓,简单装修,列出货物单子。给洪辰打电话,把建材生意的事儿跟他讲了,告诉他先停一个月烟草进货,等这边完事儿之后再通知让小秦带货过来。洪辰表示祝贺,俩人就建材探讨了一番,最后洪辰承诺给弄些新式图纸带过去。

烧完后张杨磕了头,一旁有人小声道:“这家真孝顺。”

“……”狗熊无语。

韩耀端着碗的手一顿,继而摇头。

张母熘了两盖帘饺子,肘子肉沾蒜酱,小鸡炖蘑菇,酸菜汤和大盆鱼冻,叠被扫炕之后放上炕桌,四人围坐着吃饭。

站在外头半天也没人理,张杨委屈够了就蹭进屋,顺门熟路的翻出旧棉衣套上,盘腿上炕,道:“妈,有啥好吃的不,饿了。”

韩耀轻笑:“成,那就这样。不寒碜吧?”

然后,衣着光鲜的大狗熊脚穿锃亮皮鞋,蹬着破脚蹬子,嘎呦嘎呦载着小孩儿驶向街口的秋天大集,在摩肩接踵的妇女老太太中间从前挤到后,一家家摊子挑选质量好的冬储菜。

分局的人关系更广,他也能跟市委和市政府的少数人说上话,人也卖他面子。

正如同这半年来的每一个早晨那样。

“桃酥懂事儿。”韩耀把炕席上的皮子扫到一边,顺手轻轻挠了挠桃酥的耳朵,又挠了挠后背,然后一顿,接着挠后背……

洪辰这次来也是为的这件事。

韩耀领着张杨看了很多他原来没见过的动物,老虎、狮子、狐狸、黑熊等等,种类繁多,都是活生生第一回出现在张杨眼中,看得他眼花缭乱,上一个还没回味完,紧接着就又到了下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