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叫郝佳丽姐弟俩平日里去曹菊英家吃个一餐半餐。

当生产队刨完草皮肥料以后,就开始收割晚稻了。

用铡刀铡碎干红薯藤煮熟喂猪等等。

但郝佳丽的父亲想过了,像他们这种煤矿下井工人,一进了矿井里,就跟进了坟墓里没什么区别,分明就是一活死人,什么时候矿井里瓦斯爆炸,或者挖煤的时候挖着挖着挖出一地下河,河水汹涌而至,顷刻间一矿井的工人就全部淹死了。

送订婚礼物时女方家要置办几桌酒席,请自家的亲戚朋友庆祝一番,这时乡里邻居还没份参加,由于这个时候女方有权退婚,所以排场太大了怕丢脸,又怕弄得人尽皆知男女双方以后在附近村很难再相亲。

男人的双手正抓住车窗将车窗往车。

郝佳丽算过,如果她耽误了一个班,那么车间首先就会记她旷工一天,然后这天的工资,奖金,津贴,以及年终奖,统统都要受影响,如果旷得三次这样的工时,郝佳丽一个月的奖金,一年的年终奖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陈岩知道,本来牛仔裤向来都是凸显女性身材的,面前这个女孩穿上它却完全没了美感,那感觉看起来根本不是两条腿,跟两条棍子撑起郝佳丽的身子没什么区别:

这趟车在郴州车站这个市站是始发站,车站内专门有一条站边的轨道停靠,离发车要等客两个钟头。

今晚也一样。

但这花去不少医药费,陈凤心痛这些药费心痛得要命。

腿一好转,趁医生不注意的时候陈凤不声不响地就出了院,然后把郝佳丽父亲提前预交的药费钱用剩下的退了再偷偷地揣着回家了。

没办法,陈凤如果不把用剩的医药费拿回家,若是将这些钱等她的腿伤住院住到彻底康复痊愈,那时她就把钱全用掉了。

然后她就是吵,闹,拿刀砍郝佳丽的父亲都没用,郝佳丽的父亲是再也不会拿出额外的钱给她回乡下用,郝佳丽的父亲交完她的医药费已经是对她开恩了。

陈凤根据这些年问丈夫要钱的难,陈凤只能用这个办法弄钱回乡下给家里用。

只是这一来陈凤的腿就不够彻底根治。

以至于从城里回家后,村子里有人结婚请陈凤去喝喜酒,陈凤不知是吃了公鸡,还是吃了鲤鱼,陈凤腿上的伤炎症就发作了。

虽然没有跟郝佳丽父亲打架时的严重,可陈凤的一条腿完全不能下地,一下地就撕扯一样的痛。

陈凤另一条腿虽痛得还能走几步,但几步以后就要停下来,如果再走别说迈步,就是站都站不稳了。

没办法,陈凤只有用家里一张有膝盖高的方凳当拐杖了。

然后每走一步,陈凤的最痛的那一条腿就提起来悬吊着,用另外一条腿着地,又用双手抓住凳子的边沿将她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部往双手与凳子上承受。

上厕所,吃饭,睡觉,这张凳子就是陈凤的第三条腿了。

村子里整个家族的人知道陈凤的腿被郝佳丽父亲打成这样,家族的人个个都指责郝佳丽父亲的不是,最年长的长辈愤愤不平地要叫几个后生崽跟陈凤进城去教训教训郝佳丽的父亲,但最终只是说说而后就放弃就无计可施了。

村子里老一辈的说教训了郝佳丽的父亲怕郝佳丽父亲面子不好过,大家都是共一个祖先来的,都是郝家的子孙。

还有毕竟郝佳丽父亲是城里人了,身份与地位都高了,家族里的人也没人有这个胆。

再者他们个个都文化不高,大字不识几个,说郝佳丽父亲也说不出个所有然来,就由得郝佳丽的父亲了,大家只有劝陈凤忍,要陈凤忍到自己的孩子大了就不用依靠郝佳丽的父亲了。

陈凤能忍,却也心急如焚。

郝佳丽姐弟俩离长大成人还差得远,她自己的双腿已经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了,这个家往后的日子不知怎么过,家里之前她出半个月工休息半个月,家里最少还可以挣得熬粥的米,这点米和着自留地里种的杂粮还可以给郝佳丽姐弟俩顶一阵子。

可现在她自己的腿已经废了,别说去生产队出工就是她自己的一日三餐都得要人料理,往后这两个孩子的生活费,学费怎么办?

陈凤一直焦急着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另陈凤束手无策。

陈凤只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哥哥陈清身上。

陈清初初是因为子女多,家里有劳力什么事情帮手多生产队才选他当生产队队长,而其实他也一个字都不识,生产队上的记工分,算账,分东西登记都是队上老会计的事,所以当郝佳丽的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陈清也头痛得很。

折腾了这么多年,郝佳丽的父亲不归家对家庭不负责任的行为,陈清是想尽了一切办法。

现在陈凤的腿到了这个地步,陈清又不可能不管,不管郝佳丽姐弟俩就会饿死,但是如果要管,办法又在哪里?陈清与陈凤没白天没黑夜的在想着这件事。

最后陈清把陈凤的事告诉了公社的党支部书记。

因为陈清是生产队队长,每个月陈清都要去公社汇报生产队的生产情况。

公社书记是一老高中生毕业的,五十多岁年级,群众工作经验丰富,老书记给陈清想了个办法说:“陈队长!你叫你妹不要再跟她的丈夫这样闹下去,越闹男人越心烦,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妹全家大小都进城,有吃没得吃胀死,饿死都要死在你妹夫的单位,说不定你妹夫看到大的心烦,看到两个小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感觉就不一样了。”

陈凤与陈清一想公社书记的话有道理。

陈凤就把刚从队上赊账赊来养了不到三个月的猪卖了。

家里的鸡鸡冠还没长出来陈凤知道卖没人买就托给曹菊英养着。

家里的鸭子反正也没得粮食给它吃,陈凤就把鸭一个个当杀麻雀一样的杀了,再用盐腌了一个晚上然后晒成干鸭,准备带到城里吃。

家里陈凤在腿半好半不好的时候晒的那些干地瓜皮,干辣椒,坛子里腌制的一些酸菜,陈凤全部用塑料袋装起来一袋一袋捆扎好,再用一蛇皮袋子连三个人的换洗衣服都装在一起。

还有家里的自留地陈凤也交给了曹菊英打理。

一切准备就绪,当陈清的几个儿子弄来竹椅子打算抬着陈凤去公社的汽车站坐车,并由陈清亲自护送这一家子进城时。

这天早上,陈凤的手刚脱离方凳,身子还在竹椅子里坐着没躺下,生产队上的邮递员来了郝佳丽家的门口,邮递员把一份郝佳丽的父亲发来的电报给了陈凤,陈凤打开电报一看傻眼了,只见郝佳丽的父亲在电报中写着:

“我已死,从此你不要再来我的单位吵闹了,你闹也没用,你再也要不到我的钱了。”

陈凤看完了电报又读给陈清以及来送行陈凤的陈战军与曹菊英听,一屋子的人听了都懵了。

首先是曹菊英哭天喊地,毕竟郝佳丽的父亲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的儿子怎么坏都好,母子的血缘亲情断不了,曹菊英捶胸顿足要死要活一顿痛哭后说要进城看个究竟,陈凤与陈清却不太相信。

马上,陈凤叫陈清去了邮局发电报给丈夫的单位想问个明白。

郝佳丽父亲的单位那边过几天回电报说这里确实没有郝佳丽父亲这个人了。

这一下陈凤与陈清真的相信了,陈凤虽然恨丈夫,但结婚时的美好陈凤还是一直记着,可丈夫如果真的死了,陈凤这是爱也爱不了,恨也没得恨,陈凤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再有,郝佳丽的父亲在的时候家里没钱陈凤还有得闹,郝佳丽的父亲这一走,家里没钱了陈凤就是找丈夫闹要钱想闹也没得闹了,这一下,陈凤觉得天要塌了,地要陷了,这个家走投无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