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可以选择跟我一起去,或者是在教室里老老实实等你的粟老师来找你,但是你得保证不到处乱跑。”大概是因为急迫,他声音里居然多了几分凌厉。

“嗯!”小许同学连点头都点得那么敷衍,从她身边掠过,扬长而去。

涂恒沙这才一惊,立即掏出手机捂在雨衣里看,果然,晨江日报网媒已经有了关于这次南县水灾的最新报道,记者署名是粟融归,粗粗看一眼,报道十分详尽,她想到的没想到的内容全都有了,还有指挥部领导和武警讲话的视频,只是并没有粟融归的身影,剪辑过后的视频连他的声音都没播出来。

小许同学没说话,指了指校门旁边的屋子。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找出她的钥匙串,上面挂着一个小足球挂饰,拎着钥匙在他眼前晃了几晃,钥匙发出一串清脆的撞击声,“你看,你还认得它吗?”从他书包里的钥匙串上取下来的,她戴了二十年了,塑料足球已经掉了色。

他已经在他的电脑上开始忙碌了,脸上的泥渍也不知什么时候擦去,滴滴答答的键盘声敲得她心里如煮着一锅沸水,咕噜咕噜,冒的全是粉红泡泡。

莫名的,涂恒沙便湿了双眸。真好啊,哪怕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我还变着法子给你做好吃的,你有一口吃的也总惦着让我先吃一口……

从县政府,到抗洪指挥部,再到抗洪现场,一直奔波到黄昏,她才抱着有限的材料找个有电的地儿写稿再发回报社去。可是,面对着电脑,她写了删,删了写,简直想哭,不是她写作能力不行,而是,采访到的材料太少。

“是!”涂恒沙下意识双腿并拢,站得愈加笔直。虽然陈琦毫不掩饰的自得和鄙夷都快从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溢出来了,但涂恒沙心中仍充满敬意,致敬这种“任务面前,人人平等”的精神。

女孩的头发一看就是家里人自己给她剪的,圆圆的齐齐一圈,刚好包住耳朵,发色颇黑,发质却欠佳,又枯又燥,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这俩人是抬着多少家什?最大号澡盆大的塑料盆,堆得冒尖,用几层塑料包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很重,两个穿雨衣的人一路抬过来,喊着“不好意思,请让一让”,而后在涂恒沙脚边争取到了一块可以放下大盆的地方。

两人摘下雨衣的帽子,原来是两个年轻人,女孩秀秀气气,男孩瘦高瘦高。

“怎么办?都睡着呢,还是别打扰他们。”女孩说。

男孩表示了赞同。

涂恒沙这才发现,他们眼中的人群是那一排坐在地上休息的军人。

她出示了记者证,“请问你们是……”

女孩便道,“我们是大学生,回家来过暑假的,遇上洪灾,我们想要帮忙,却不知能做什么。部队来抗洪,辛苦好几天了,今晚还要泄洪,我们就准备了些吃的和水,但现在他们在睡觉……”

其实说是在睡觉,哪里能睡着?不过闭目养神而已,不时还有人睁眼看看又闭上,但也没有人因为女孩的话而有所动作,直到有人继续上走廊,绊到了士兵的脚,差点摔跤,被踩的士兵才一跃而起,赶紧扶住道歉。

“没事没事,你们辛苦了。”那人说。

但也有嘀咕声传来,“怎么都坐在这里啊,挡路!”

涂恒沙愤然,寻找说话声的来源,却没能找到是谁说的!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全镇所有人都转移出来,整栋教学楼都人满为患了,楼上几层的走廊都全是人!难道要他们去操场淋雨吗?

不过,这声音小,听见的人也少,很快被其它声音淹没,但刚刚站起的小士兵是必然听见了的,脸上几分拘束,再没坐下了,贴墙站着,努力只占最小的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