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这个时候,怎的还唤我世子。”晏承淮声音里像是化了一层蜜,说完便侧首去吻她的耳垂,小巧的耳垂上渡着一层浅粉,万般的诱人。

姜鸾眉目稍抬,看向面前的梳妆镜,镜子里的喜娘正在帮她梳妆盘发,从今日起,她便嫁作晏家妇,要开始高挽发鬓了。

姜鸾被这陌生的触感惊得一颤,她说不来那种感觉,明明很欢喜,却又觉得羞怯,她想要往外挣脱,却被晏承淮反手抓住,只觉两人手指紧握的地方更加滚烫。

只可能是姜霁兰替他出的银钱。

若真是面对面的对峙,她不一定能狠得下这个心。

可惜姜莺顶着的是姜家庶女的身份,定国公根本瞧不上眼。

不提在净慧寺,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让大姐姐没有走上前世的那条老路。

“姑娘放心,老爷方心,夫人和少爷母子平安!”秦嬷嬷虽然出来拦着姜二爷和姜鸾,不让他们进产房,但她也很是高兴,就连脸上都是一片藏都藏不住的喜色。

这位姜三姑娘,还真是特别得很。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在躲避自己。哪怕是今天这个时候,明明已经濒临绝境,只能有求于自己,却仍旧在抵触。

”等等。”姜鸾手中的笔杆轻轻敲在红芍手背上,唇边滑开一抹笑意,”让我自己来看。”

“你住嘴。”杜老太太急死了,这府里又不是她当即做主,即便知道身边有方氏的人,也不能不用,“不知道隔墙有耳吗?你这么大声嚷嚷,可别害了莺丫头。”

因着预产期将近,方氏的身子是越发的重了,白日里只靠秦嬷嬷一直搀着,才能撑着在芳菲园里走走。此刻她因着挂心姜鸾,没有睡下,只坐在榻上让丫鬟帮她捶捏因着有孕而浮肿的腿。

好在天道有轮回,善恶终有报。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是轮到她了。

如果事情不成也就算了,反正他还可以继续求娶表妹,可是现在,现在怎么会变成了姜莺!

自己的心心念念,自己的担惊受怕,并不是因为前世他对自己的好,也不是因为他多次的雪中送炭,更不是因为在那龙潭虎穴的定国公府里,只有晏承淮愿意向自己伸出援手。

不,不止是身上,现在就连额上也沁出了汗。

而姜鸾快要走到梅庄湖边时,突然止住了脚步。

她自从入了东宫,便习惯性的去往深处想一切发生的事情。比如今天晏承江这事儿,是否跟定国公府有关。

姜霁兰这样想想,又不免冷笑起来。她长久没有遇过对手了,此次竟险些栽在一个十七岁的晚辈手里。

明明背对着阳光,可在晏承江的眼中却依旧刺眼无比。

平日里玩笑都是开惯了的,可这会儿姜鸾却是一下子就被戳中了心思,整张脸顿时都烧了起来。

屋内一片狼藉,白色的羊绒地毯上还沾着醒目刺眼的黑色墨迹,砚台也碎作两块,就这么冰冷的躺在地上。

晏承淮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启唇对着冬砚道:“推我去父亲房里吧。”

“世子……”姜鸾的声音不免带了颤音,耳根也一点一点染上红色,就像是抹上了一层最自然的胭脂粉,只是染错了地方。

绿棠轻轻地叹了口气,先前替姑娘上药的时候她发现,姑娘身上的擦伤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严重。那么只可能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一路都将姑娘小心翼翼的给护住了。

这个时候,负责把风的小啰啰慌乱的从山脚连滚带爬的跑了上来,“大当家的不好了!我们被朝廷的人给包围了!”

晏承淮坐在轮椅上,全靠冬砚推着,除了几个要上台阶的地方有些吃力,反倒比姜鸾轻松许多。

“奶娘,把鹤哥儿抱出去吧。”虽然不舍,姜鸾还是将鹤哥儿抱给了奶娘。自己有病气,若是传给他和娘亲就不好了。

姜二爷倒是没有迁怒二皇子的胆量,不过是随口一提。

其实她不是不能理解父亲的做法。毕竟姜二爷他没有经历自己上辈子遭遇过的事,所以也不能理解自己对杜姨娘的那股恨意。

冬砚不是瞧不起自家世子,更不会觉得自家世子不如二公子。

偏偏又想起了一些事儿,生怕世子误会,急忙抬高了声音,仓促的道,“世子,我先前和姑母说的那些,并不是真的。”

“好了。”冬砚搬好了轮椅,拍了拍手,便将晏承淮从姜鸾的手中接了过去。

但是他年纪大了,凡是就喜欢讲究个证据,此刻想了又想,还是郑重的对着姜鸾道:“阿鸾,仅凭着杜氏的一句话就下定,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骰子丢起来,花签也传起来,很快的,嬉笑的声音便一波盖过一波,再也无人去盯着姜莺和董二小姐瞧了。

姜霁兰早就找了条杜姨娘平日里不常用的腰带,藏在门后,就等着绯莲进来。此刻更是用腰带紧紧的勒住绯莲的脖子,用力将她拖了回来,一直拖倒在地上,出重重一声闷响。

绯莲脚步一颤,小脸惨白惨白的,却还是强撑着小步向前跑去,颤颤巍巍的将院门打开。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哎,这么一瞧可不是嘛!这么宝贝的东西都送给娘家的庶侄女了,可怜她自家的几个庶女倒是寒酸得很啊,啧啧。”

“敢表弟心里只装着三妹妹,全然没有我这个大姐姐的份儿呀。”远处传来一道清丽声音,将红芍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出来。

“大姐姐,我和表哥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姜鸾脸色微红,她想开口解释,可她也明白,她与晏承江之间的变化,只有她自己才懂。

“妾身晓得的,老爷不用担心。”方氏笑道。

作为一个女人,谁不想为夫君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孩子。可惜她早年一直没有消息,只能忍气吞声的让姜二爷纳了杜氏。

可是此刻见着女儿眼里打着转儿的泪水,他却是心中一痛,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揽姜鸾的肩膀。刚揽到怀里,又是一阵心疼,他几乎日日都在家里,可却不知姜鸾已经长到现在这般高了。

“三姑娘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指责我害鹤哥儿陷害你?”杜姨娘的声音猛地拔高,“三姑娘别忘了,我是鹤哥儿的亲娘!我怎么会害他!”

姜鸾与寻常一样,去老夫人院里给她请安。只是还没有走进院子,便远远地听见杜姨娘歇斯底里的哭嚎。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但是身边的小丫鬟们来来往往,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父亲只得鹤哥儿一个儿子,还是庶子,她不是没有想过从鹤哥儿身上下手,好断了杜姨娘的念想。

姜鸾微微蹙眉,她是不想卷进这些纷争里去的,哪想刚准备迈步离开,便看到了一道粉色而瘦弱的身影被推搡在地。

哪想盒盖却“啪—”的一声被人合上,姜鸾抬头冲着舍琴温婉一笑,复又看向晏承江的方向,娇声婉转,“表哥,既然你不吃,不如把这盒子蜜饯送给我吧。我拿回去给鹤哥儿吃,他这年纪,最喜欢甜的了。”

周生媳妇跟着姜霁兰这么多年,对于姜霁兰的心理,不说掌握了十分,三分也是有的。她眼睛一转,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求饶,“奴婢母亲刚去,这纸钱是买来烧给她的。奴婢有罪,不该把这晦气东西带进国公府来!求夫人开恩!表小姐开恩!”

她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真的去拉住姜莺。

姜鸾眉目微蹙,姜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近些年也因着姜家大爷的仕途得顺,跻身成为京城里的新贵。府里的各个姑娘都配有自己的马车,姜莺根本没必要和自己同乘一辆。

姜鸾闭上眼,长长地吸进一口气。上天怜悯,让她重来一世。这一次,她誓死不嫁晏承江,更不会因为担心婚事不稳,而让庶姐陪嫁固宠,最终让她鸠占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