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莺声音不低,引了好些人移了目光来看。

心脏在胸膛里急促的跳动,跳得绯莲惊恐难定,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一巴掌重重的甩到了绯莲的脸上,直打得她头晕目眩。

“你这是做什么!”姜莺脸色大变,刚想要去捡,结果头上的钗也被董二小姐给拔了出来,一下子变得披头散,有失形象。

绿棠沉稳如故,红芍历了一次事儿,也稍微收敛了性子,不复从前的欢脱莽撞。就算此刻姜三爷特意从她面前晃了又晃,也扭过头装作视而不见。

毕竟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方氏也是笑了,转过身对着姜二爷打趣道:“也就是蜀地的风水好,才把鸢丫头养得如此的标志,早知道让大哥把我家阿鸾也带过去几年,说不定也能长成这京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鹤哥儿乖,让二姐姐给你揉揉,好不好?”姜莺虽然撞了父亲的冷脸,先前又被姜鸾冷嘲热讽了一顿,有些尴尬,但还是跟到了听涛院来。

他在门外已经听了许久,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家内宅里竟然出了这番事。

很好,那么这事儿要么是奶娘疏忽职守,要么就是杜姨娘亲手设计的了。

绿棠微微垂头,显然是已经打听好了,“声音是从听涛院传来的,奴婢问过了,说是夜里鹤哥儿闹肚子,腹泻不止,又哭又闹直惹杜姨娘心疼,只得连夜请了大夫。”

董家就在齐府对街,要是有谁无意间瞧见,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一定是给姑父做的吧。”姜鸾抿唇一笑,不再追问,复又看向手边的点心碟子,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兰姨娘这里的点心真心不错,可容我带些回去给鹤哥儿吃?”

“不,不用,不用谢我。”姜鸾连忙起身,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对上晏承淮的视线,就会如此的慌乱。

“母亲……”晏承江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却被她冷冷瞪了回去。

“就知道惦记你表哥。”姜霁兰嗔怒着伸手点了点姜鸾的额头,任凭她挽着自己往府里走去。

她不够意思?

姜鸾抿了抿唇,强忍着胸口的钝痛摇头,“只是沐浴的时候被热气熏久了,这才觉着有些头晕。”她说着轻轻拍了拍方氏的手背,示意娘亲不要担心。

这分明是她出嫁前的闺房!

杜姨娘不知定国公府的世子爷怎么会突然蹿了出来,她见众人的视线又转到自己身上,咬咬牙,顺势往地上一跪,“老爷!妾身冤枉啊!”

“冤枉?”姜鸾蓦地想起前世母亲滑胎之时,杜姨娘也是这般,不禁冷笑起来,“也不知午夜梦回,说这话的人是否担心冤魂索命。”

杜姨娘身子一僵,随即捂着脸放声哭嚎起来,她横竖是不怕丢脸的,可这哭声却直钻人耳膜,叫人心烦。

比如姜二爷,此刻就被杜姨娘哭得头疼。

但是他年纪大了,凡是就喜欢讲究个证据,此刻想了又想,还是郑重的对着姜鸾道:“阿鸾,仅凭着杜氏的一句话就下定,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就是啊,妾身只不过说了一句……”杜姨娘刚欲为自己辩解,就被姜二爷一记眼风扫了过去,当即讪讪闭上了嘴。

晏承淮却是笑了笑,帮着姜鸾把问题抛向杜姨娘,“不知姨娘是怎么想的,这绯莲,好端端的怎么就悬梁自尽了呢?”

杜姨娘绞尽脑汁的回想着先前姜霁兰给她想的措辞,“这……许是绯莲怨恨三姑娘,觉得就是因为三姑娘识破了那次下药的事儿,我才会日日打骂她,所以……所以她才会选了三姑娘生辰这日自尽,估摸着……是想着给三姑娘寻晦气。”

“为了给我寻晦气,所以愿丢了自己的一条命?”姜鸾心底嘲讽万分,她抬起眼看向杜姨娘,淡淡的问,“姨娘,阿鸾倒是还有一个疑问,盼着姨娘能帮我解答。”

杜姨娘自从前一次在姜鸾手上栽了一遭之后,心上便蒙了一层阴影,此刻捏了捏手心,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三姑娘,您说。”

“哦,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姨娘今日说话怎变得这般不利索了?”姜鸾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道。

杜姨娘心下更是一噎,险些就此气晕过去。

晏承淮看了一眼姜鸾,心里觉得好笑,他真的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也有这般伶牙俐齿的时候。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正了正色,启唇冲着姜二爷问道,“舅舅您在这家里,最疼的可是三妹妹?”

姜二爷点了点头。

“那这绯莲什么日子不好挑,怎么就非挑了三妹妹的生辰自尽呢?她就不怕惹得舅舅怒,让她暴尸荒野,尸骨无存?”晏承淮淡淡说道,漫不经心的看了一旁跪着的杜氏一眼,风雅依旧,却让杜姨娘莫名打了个冷颤。

“可不是吗?”姜鸾淡淡的接口道,“虽说我脾气算是好的,可也并非没有生气的时候。今日这事儿,我若是真生气了,说不准还要将所有的事都迁怒在她的家人头上呢。”

“这……三姑娘您为人宽厚,定是不会的。”杜姨娘讪讪的笑着,干巴巴的道。

“哦,是吗?”姜鸾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不过姨娘啊,这绯莲若是个蠢笨的,也不可能伺候在你身边了。你倒是说说,这么大的道理,她怎么就是不懂呢。”

杜姨娘脑袋嗡嗡直响,心下一寒,知道姜鸾这次又准备抓着自己不放了。

她本就跪在地上,此刻被这二人堵了又堵,狠了狠心,便膝行着朝着姜鸾爬去,磕头哭喊,“三姑娘,妾身不过是无心之说,您不能抓着不放,要妾身的命啊!”

姜鸾瞧见眼前场景,眉心微蹙,脚步顺势往旁边一移,不去受杜氏的这般叩拜。

可杜姨娘却不依不挠起来,“三姑娘,我知您怨我,上次确实是妾身的错,可也如您说的,这般脏水,可不能随意往人身上乱泼啊!杀人的罪名可是要掉脑袋的。”

“杜姨娘,我还没说人是你杀的呢。”姜鸾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既然姨娘觉得我是私心作祟,那姨娘倒是告诉父亲,这听涛院里只有你和绯莲,你们是生了怎样的争执,才闹得绯莲要自尽。”

“这……”杜姨娘脸色白了几分,颤颤的看着姜二爷,这才用低如蚊蝇的声音说道,“我让绯莲帮我抄经书,觉得她抄的字迹不像,便打骂了她一场。”

“混账!”姜二爷气得面色都青黑起来,重重的拍了一声桌子,“你连佛祖都敢糊弄,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姜鸾担忧的望着姜二爷,“爹爹,您小心手疼。”

“我没事。”姜二爷仍旧喘着粗气,毕竟今日是真的被杜姨娘给气狠了。

他觉察到女儿的体贴,面色微微缓和了一些。想了良久,终是压下心底的怒火,沉声吩咐道,“阿鸾,你送世子出去。”

姜二爷知道今日这事儿确实有些疑点,但晏承淮毕竟是外人,自家后宅里的家事儿,他不愿继续在人前丢脸下去了。况且,这边这么多仆妇围着,过几日怕是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风风语出来。

大丫头即将入宫选秀,这种节骨眼上,姜家承受不起这般风波。

姜鸾微微垂眸,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欠了欠身,“是。”

“今日这事儿我会去衙门报案,请人专门来查,所有人都给我退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姜二爷抬眼扫过围着的一干仆妇,声音顿了顿,语气里透出一丝寒意,“要是让我听闻有人私下里谈及此事,无论是谁,全部逐出府去。”

姜鸾已经走到门侧,此刻听闻父亲的话,不禁抿了抿唇,回头望了一眼。

衙门,衙门的人会寻到真相吗?

绯莲的房里确实找不到什么疑点,可是姜鸾却真的觉得,杜姨娘在这件事儿上绝对脱不了干系。

虽然她仍旧想不明白,害死绯莲对杜姨娘能有什么好处。

“三妹妹,你可愿意陪我去杜姨娘房里走一趟。”晏承淮突然开口,轻声问道。

姜鸾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世子……”

“我知三妹妹对着绯莲的事仍有疑虑。”晏承淮清雅一笑,淡淡的道,“因为我也一样。”

他不相信这整个听涛院里,都被安排得滴水不漏。

他更不相信姜霁兰那个女人,在短时间内,能有那么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