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估摸着姜鸾是为了齐家的哪个手帕交,这才不肯说出那人来,便猜测着问,“可是齐家四娘?”

姜鸾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没事儿的,小孩子都这样,哭过就好了,再说阿沁今日确实受了委屈。”说着便以委婉的方式,把今日的事说给了兰姨娘听。

将空碗递给身侧的冬砚,晏承淮想要伸手去擦嘴角沾着的药渍,眼前一晃,姜鸾已经将先前的那块帕子再次递了过来。

“混账!”姜霁兰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这么大的男人,连个药都不肯喝,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儿!”

“夫人站这儿有一刻啦,望眼欲穿的,就盼着表小姐过来呢。”姜霁兰身边的许嬷嬷接过绿棠递过来的礼,满脸含笑的说道。

姜鸾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浅浅的浮在上层,“二姐姐客气了。”

姜鸾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这才艰难的睁开眼,迷蒙视线里出现的果然是母亲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

虽说姑娘和夫人心善,断断不会因为此事责怪于她,可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别说只是扒了她一层皮,估计阖家都得撵出府去。

姜鸾虽然困意未消,但还是摇了摇头,然后让绿棠把脸盆什么的都放回原来的位置,强撑着坐了起来。

她将脚伸进软鞋里,趿着它去洗漱。热水扑在脸上,滑过肌肤,姜鸾这才清醒了一些,接过绿棠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

“昨儿夜里到底是在闹腾什么,吵得我都睡不好觉。”姜鸾今早醒来便浑身酸痛,就连眼下都有一圈青黑。任她脾气再好,这会儿子也免不了带了一丝起床气。

绿棠微微垂头,显然是已经打听好了,“声音是从听涛院传来的,奴婢问过了,说是夜里鹤哥儿闹肚子,腹泻不止,又哭又闹直惹杜姨娘心疼,只得连夜请了大夫。”

至于闹腾的声音,还不是杜姨娘哭喊着有人要害他们娘俩,才弄得听涛院里人仰马翻。

“鹤哥儿闹起了肚子?还请了大夫?”姜鸾眉头一皱,困意瞬间退去。

“是。”绿棠颔点头。

姜鸾冷笑一声,手指缓缓地收拢,将脸巾一团,扔进脸盆里去。

“大夫可说是吃了梅花酥的缘故?”她的声音淡淡,却莫名带了一丝冷意。

绿棠摊了摊手,自家姑娘料事如神,事实可不就是这样。

“走吧,咱们先好好的整理下仪容,再去给老夫人请安。”姜鸾抬手披上外衣,换上一双便于行走的苏湘梨绣软底鞋,坐到梳妆台前,示意绿棠替她梳头。

“杜姨娘夜里不敢去吵着祖母,现下天亮了,一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在老太太怀里哭诉呢。”姜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露出笑意,“她想要演完整场戏,又怎么能少了我这个蛇蝎心肠的嫡姐。”

绿棠知道姑娘的意思,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理着姜鸾的长。

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手里动作一顿,出声提醒姜鸾:“姑娘,杜姨娘和二姑娘可不一样,二姑娘在意名声,杜姨娘却是个……嗯,不要脸的。”

梅花酥是姑娘带回来的,鹤哥儿也确实吃了。虽说天下不该有这般巧的事,可若是有人狠心将梅花酥里放了药,姑娘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姜鸾抬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绿棠,轻声笑道:“不用担心。”

这种陷害的手法,前世她早已见过千遍。如今重来一世,又岂会栽在杜姨娘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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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鸾与寻常一样,去老夫人院里给她请安。只是还没有走进院子,便远远地听见杜姨娘歇斯底里的哭嚎。

只不过,眼瞧着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们个个扶额掩耳,一副习以为常,却又受不了的样子,就知没有多少人是信她的。

“可怜这杜姨娘,自以为泼辣凌厉,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别人的笑柄。”绿棠微微叹气,“每个月都要闹上这样一回,她不烦我们都烦了,何苦呢。”

姜鸾却是静静的站着,不开口,也示意院子里的丫鬟们不要通传,很快,屋子里的声响又大了起来。

“我可怜的鹤哥儿,今年才三岁,那么小的一个人儿,任谁见了都要夸上两句!怎么就摊上那样狠心的姐姐,竟然在梅花酥里下毒!”杜姨娘的声音很是尖锐,尖锐里又带着哭嚎,穿透力极大,简直要刺穿人的耳膜。

姜鸾闻声眉头微皱,这杜姨娘倒是豁得出去,非要全府知道自己的“罪行”。

可这样大的罪,她却是不能认的。

姜鸾伸手推开门帘,走进屋子,眼见着姜莺也坐在老夫人身边,眸色一转,便惊讶的捂住嘴,“天哪!二姐姐你做了什么,竟然让姨娘哭成了这样?”

姜莺面色一僵,刚准备站起来解释,却被杜姨娘抢了白。

“我说的是你这个狠心的嫡姐,竟然要害了我的鹤哥儿!”杜姨娘见了姜鸾,声音更为尖利起来。

“姑母,你看看!明明是她做的事,竟然想赖到莺丫头身上去。”杜姨娘仗着姜二爷不在家,她也不注意形象,跪地一趴,就哭嚎了起来,“可怜我的鹤哥儿,昨夜哭得那样厉害,这黑心肝的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内疚。”

杜姨娘哭得那叫个惨绝人寰,声声都在控诉姜鸾有多么罪大恶极。

姜鸾并不多,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站着,良久才开口,“姨娘倒是说说,我这个黑心肝的都干了什么。”

“哼,你们这对母女,干的坏事儿可多了!”杜姨娘扶着身边的丫鬟站起来,全然不知自己脸上的妆容尽毁,此刻有多么的难看。

她冷哼一声,虚扶了一把鬓,这才不屑的看向姜鸾,“一个人面兽心,从我身边将儿子抢去。一个蛇蝎心肠,在糕点里下毒,连个小小庶弟都容不下!”

“杜姨娘,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姜鸾眉目一挑,却是看向一旁早就一脸青黑,快要忍受不了的老夫人,“就算祖母将二姐抱过去养,那也是为了二姐好,你怎么能指桑骂槐,说祖母人面兽心呢!”

老夫人面色一僵,方氏是将鹤哥儿抱了去养,可莺丫头却是养在她的身边。

“姑母!别听这丫头瞎说,没有这话!”杜姨娘一听急了,连忙扯了扯老夫人的衣袖,“莺丫头可是……哎呀,您是知道的,我怎么会舍不得她在您身边养着呢!有您帮忙带着,可不比我自己教出来的好。”

杜姨娘说着怨恨的看了姜鸾一眼,这丫头今日怎么变得如此精明,竟然学会了找自己话中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