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丹丹扳过靳轻的脸,左右看了看,“论化妆的技术你可不如我,有空教教你,不收学费,怎么样?”

她手指发凉,浑身似张了毛刺一样,扎的她坐立不安。

顾谦应也不应,头也不抬的继续手里的工作,可这样的冷遇也不能令那女人降低兴致。

怀里捧着纸箱,不再顿足,大步离开。

“你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老人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平淡地说着。

有个女人跪在一个男人的背后为他擦着头发。在这个城市中,很多角落都会上演的一幕,如今这方,有点特别。只因她并不是他的妻子,她只是他的情人。

不能忘了干妈。干妈家的菜烧的很好吃,每次都让她羡慕小棠的好命,有个这么会做饭的老爸。也只有在这时候,靳小透才会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她没有会烧菜的老爸。其实靳小透对干妈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以前,自己是全身心地喜爱她的。但是,在这个干妈将种种控制她和小棠乱吃零食的方法传授给母亲以后,靳小透发觉自己对她的喜爱打了折扣。

冷艳女子名唤作梁忆,入圣世三年有余,来之前就在业界小有名气,自然是一身的盛气凌人,将才华近乎嚣张的发挥,毫不掩饰,那是恃才傲物的女子。

再没犹豫,靳轻迈步踏在走了无数遍的青石板上,她几乎记得每一块的样子。

看着女儿渐渐入睡的小脸,涌上心头的,不是别的,是身为一个母亲的欣慰。在这一刻,那些酸楚都仿若化为烟云消失殆尽,这个小小的身体好像蕴含了无数的温暖与力量,让她在寂静的午夜只是这样看着,就已经感到无比的满足。

“一个、两个、三个,呦?这里还有──”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最近半年人事部的年轻主管看上了公司首席设计师的贴身小秘书,猛烈的鲜花攻势每天上演,可甜美可人的小宋秘书却一直抱持半明半昧的态度,不禁让人为那年轻有为的小主管着急。

炙热得可以透露出欲望的吻将两人都还原到最初,几近月余的分别让激情来的又快又急。她不再满足于这种隔靴搔痒的暧昧,有些急迫地扯落他的衬衣,力道有些大,几个扣子分迸开来,溅在毛毯上,无声无息。

“你真的要赶尽杀绝!”

“哪有手术是一点不疼的?更何况是这个。不过你也甭担心,我们这里每天都要做好几个,只要你的体质好,三四天以后差不多就能缓过来,这段时间吃点儿好的,多补补,你年轻,有一个星期就好了,别害怕。”说完,女医生和蔼的冲靳轻笑笑,“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前面的完了就自然会叫你。对了,把交费的那个绿联儿单子的给我。”

“我知道。以前的事我从没后悔过,不曾后悔娶你,也不后悔留在这里。”揽过她单薄的身子,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和这具微凉的身体。

过了许久,他才又淡淡吐出一句,声音微弱,并不十分真切。“这辈子,我只后悔一件事。”

不知子衿听见没有,只是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含糊着:“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然后,她没有等到答案就堕入梦中。

梦里,一个身穿公主裙的小女孩在后花园里荡秋千,一次高过一次。风吹得她的裙摆漾出叠叠涟漪,她的笑声明朗透彻,随着秋千的荡漾回传不绝,蕴在风中,不散。

而秋千的后面,一个清朗少年,长身而立,挽袖推荡。

顾谦将丝被轻柔的盖在她的身上,起身,退出房间。

陈嫂接过他手里端出的碗,转到厨房涮洗。

“先生。”

一声低沉的声音让顾谦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有事吗?陈嫂?”

陈嫂,年过六十的老妪,在何家呆了许多年,看着这些孩子长大,这其中也包括他。

陈嫂用抹布擦了擦半湿的手,随后撑在盥洗台前,背对着他说着:“先生今年已经过三十了呢。”

说罢笑着转身。她有双透彻事事的眼。

“想当年第一次见到你,你才这么大。”说着,右手在身旁比了比。

顾谦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她沉了几秒,才道:“以前我叫你少爷,现在叫你先生。你可知这中间的差别。”

他刚刚还含有笑意的眼神在下一秒幻化,听她继续说着。

“老爷在世时我就知道,这里早晚是你的,自然也包括小姐。”陈嫂此时也没了笑意,“我也知道,何家在你手里总比被那些人得到要好,至少把何家与小姐交给你老爷是放心的。”

“您想说什么。”顾谦不想再和她兜圈子、打禅语。

“能做夫妻那是几世修成的姻缘。小姐的心思谁都知道,先生再别固执,和小姐做一对好夫妻,不成吗?”

沉默不语,他静默地走到老人身边。

伸手帮她捋了捋斑白的鬓发,露出一双颇有福气的耳垂。

“我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您,那时妈妈的身体已经垮了,多亏有您照顾我们。最后那几年,她没受太多苦。也因为如此,小颖一直把您当做母亲,我也是。”拿过一旁干净的毛巾,仔细的擦拭着这双经过多年岁月刻画的双手。“以前是少爷,现在是先生,这两个称呼我都不喜欢。”

“孩子啊……”

他头也不抬,仍是专注地擦着她的手。

“来这,是我的命,我改变不了,无可奈何。当初没有人管我是否愿意来这里,就像现在没有人管我愿不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一样。”

“……”

“我以前错了很多。因为做的多,所以才错。”那双饱含沧桑的手已经擦拭的很干净了,只是上面时间的痕迹依然留在那里,这是任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将毛巾搭在一旁的盥洗台边上,抬头看着眼前拥有母亲一样眼神的老人,幽幽说着──

“可现在……我已经不想再错了。”

靳小透安静地坐着,此时宛如最乖巧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