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李先生,是您舅舅。”侍女在我身后轻声说。

我尴尬地一侧头,正好看见身旁靖平的眼睛。他的视线正落在我的手上。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ludwig握在掌中,便忙抽出来,红了脸。

“那他到底是谁?每个人都想跟他说话似的。”Armand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这一年来,我不敢听任何sting的歌曲,因为害怕这会让我崩溃的记忆。但无论我怎样努力,却仍逃不开它,就像我无论怎样让自己忙碌,告诉自己该死心,甚至强迫自己去恨他,却仍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心。

我尽量在课余的时间里陪伴Alexandra。比利时王室遵循的是传统的法国廷礼仪,繁琐而森严。要她在短时间内学会所有东西,压力非常大。我倾听她的沮丧,惶惑,思乡,和对Bernard渐生的好感。我给她安慰,鼓励,甚至打趣。我们慢慢成了朋友,她的训练也渐入佳境。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店不大但很干净,柜台里摆了些小烤点,巧克力糖,和冰淇淋,旁边是一座正在呼呼作响的咖啡机。我们三个坐在靠窗的一张小圆桌旁,几个便衣的侍卫也隔了两张桌子坐在离我们不远处。

“玩得很开心是不是?”祖母意味深长地一笑。

长安,我永生无法忘怀的一个名字。它曾经历了多少繁华旖旎与战乱离合,每一片屋瓦,每一只青砖上都记载着一个故事。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自己的长安。它是梦想,是思念。发生在那里的每一朵微笑,每一句耳语,每一滴泪,都会成为永恒,化作不灭。

记忆从心头涌到笔端。紫毫在宣纸上游走,一字字都是我和他的点点滴滴,朝朝夕夕。直到泪眼迷离,再看不清。

祖母也回头看着我,含笑的目光里含了骄傲和宠爱。

看他的一举一动,听他的每一个声音,闻到他的气息,便是我想要的全部。

我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的计时器旁,让他在那里等我半小时,然后下车朝市中心步行,想要透透气,也再看一看这座我久违了的城市。

“听着小子,别光顾着看我的笑话。你得快点在瑞典干些名堂出来给我瞧瞧,我的时间可不多了。”他一派轻松无谓地玩笑着。

以往因为文化上无甚自己特点而被其他欧州人取笑为“乏味”的比利时人,现在有了驳倒对方的骄傲-这位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欧亚混血公主。

但每次真正相见时,我却只能隔着距离向你们行礼,然后缩回祖母身边。无时无处不在的女官和侍女让我无法向你们走进,而内心里被拒绝的恐惧也阻止着我告诉你们,我对你们爱的渴望已强烈到近乎卑微。

在当晚为欢迎云深归来和感谢我的家宴上,云深只草草吃了两口,就说太累,回房间休息了。我因为第二天一早要赶去斯德哥尔摩,饭后和大家寒暄了一阵,便回了自己房里。

我再顾不得许多,把她往前一搂。决然道:“好。我陪着你。”

我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又温言道:“普通人家,虽然请不起佣人,但平凡琐碎的家事,大家一起做来,自有相依相偎的真切亲情在其中。这一点,富有阶层的人家反而不容易体会到。”

“你如果还要做比这更复杂的,我们就在外面吃。”我坚决地摇头。

“你喜欢唐代和长安,是因为你是唐朝皇帝的后代吗,靖平?”

那个当年七夕祈愿时还不会穿针的孩子,此刻却坐在我身前的床沿上,一手攥着我的衣襟,另一手灵活地飞针走线。

她僵手僵脚地爬到青凤身后,一眼看到了青凤已经皮外翻,鲜血沥沥的□,尖叫一声,腿一软,摔在床上。

广仁娘噗嗤一笑:“傻倒不傻,就是倔得像头驴。”

他妻子咽下嘴里的食物,白他一眼:“生个闺女咋办?扔啦?”

我知道闯祸了,忙不迭地安慰:“都是舅舅不好,尽乱说话。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讨人嫌,活千年。’像舅舅这样讨厌的人,才不那么容易死。只怕到时变成了个老头子,惹你烦。”

我们走得不快,但云深只走了两公里便再也走不动。我把她背在背上,和向导继续前行。

皇后缓缓一笑:“靖平,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这时,Ann-sophie皇后也在女官的搀扶下走进来。她快步走到云深面前,焦虑地问:“gisèle,你没事吗?”

Ann-sophie皇后和云深坐在第一辆车里,而国王因为身体状况无法参加自己儿子的葬礼。第二辆车里坐着félix王储夫妇和他们的两位王子。而我作为成碧的亲人,单独乘坐一辆车紧随其后。

渐渐地,云深的目光会越来越长时间地停留在我身上。每次醒来,她不安的目光会四处游移,看到我,便安定下来。吃东西也不再要我苦求,只要我喂,她每次总能吃一点。但仍旧不哭,也不说话。

“交给我吧。”我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现在她人在哪儿?”

她若有所思道:“看怀素的字总让我想起李白的诗。一样的浪漫奔放,但又秀丽端雅。”

沉默了片刻,我回答她:“是的。”

云深和萍姐跟我上车回家。一路上,云深坐在我旁边,问这问那,小嘴不停。

明亮的阳光洒在我身上,温暖,宁静。时值五月的季节,春光已暮,夏日且长。而我与她之间所剩的光,却已寥寥可数。

角落里的地板上,靠着一楼柱,斜倚着小小的云深。

她容貌风仪出众,平时一定追求者众多。要她放下女子的矜持主动表白本已不易,而若再被人拒绝,心里定会羞苦不堪。

我忙抱紧了她,着急地问:“谁说我要跟别人在一起的?云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陈老师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我对她笑着一摆头:“我不爱吃甜食,再说也已经太饱了。”

“用一点宵夜再走吗?”柔和的灯晕下,她静静看着我。

她轻轻低头,一缕柔软的黑发落在颊前,随着微风,悠悠而动。当她抬眼看我时,眼眸中已有了微湿的薄光。

陈薇语看着靖平,眼中的赞赏与倾慕再无法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