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于一个孩子能有如此完美的就餐礼仪,只怕连她的母亲都不及。不知在布鲁塞尔的皇里,她花了多少原本属于孩童的玩乐时光,来接受这些训练。她过的是怎样的一种与她同龄的孩子迥异的生活?

穿过低矮粉墙上的垂花拱门,荷塘便在眼前了。果然是粉红,嫩白,碧绿地满眼。塘中的千瓣,大紫,重台,和洒锦各色荷花已开得层层叠叠。风过处,叶微动,媚态横生。风止处,亭亭玉立,端庄清皓。

但皇后对疏影却是非常冷淡,后来疏影告诉我,皇后在与她握手时,只伸出了自己三只手指让她握住。这公然的轻蔑只因疏影是成碧的妹妹。自此我便知道,皇后与成碧的婆媳关系是怎样地不协调。

他们都是白血病晚期的患者,也是唯一被fdA美国食品与药物管理局批准,在患者本人同意的前提下,我们可以把最新试验出的药物和疗法,用在他们身上做人体实验的对象。他们都在等待死亡,或者奇迹。

和你的通信是支持我以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学习的唯一力量。我曾经在实验室里连续工作了四十八个小时,被rubinstein发现后,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拖出去,一边大声说:“你这个小疯子比我这老疯子还疯得厉害!我要是也谈恋爱的话,说不定会得hippocrates奖!”

从此,我称成碧姐姐,称你妹妹。我和你一同上学,一同嬉戏。我会把得到的最好的礼物都留给你;我会爬到树上去摘你喜欢的花;我会不顾母亲的反对坚持收养一只流浪猫,因为你说它可怜;我会在冬天去呵暖你总是冰凉的手;我会在家里接我们上学放学的车里,跟你讲学校中事,听你清脆的笑。

……”

车进入闹市区后,我放缓了车速,在大街上不急不徐地行驶。

我发现她的注意力并不在周围热闹熙攘的街景上,而是我的衣着。我穿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白色t恤,很随意的穿着。

我笑着问她:“我的衣服上有什么让云深感兴趣的吗?”

她红了脸,收回视线,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我可不可以一下您的裤子?”

我有些惊讶,但仍微笑着回答:“可以。”

一双温软的小手怯怯地覆上了我的膝头,小心地摩挲着。良久,我听见她说:“我就不能穿这样的裤子。”声音里满是羡慕和遗憾。

“不能?为什么?”

“说这样的裤子不庄重,我们不能穿。”

“你穿过吗?”

“没有。”

“你想穿吗?”

“……想。”

我不用看也知道那张小脸上此刻是怎样的表情。我调转车头,向另一个方向开去。

我在停车场里停下车,然后替她打开车门。

她跨出来问我:“我们到故了吗?”

我笑着摇头:“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现在先把眼睛闭上,直到我让你睁开,好吗?”

“好。”她信任地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牵着她的手,小心地走进prada店里。一个女店员迎上来刚要开口,我向她摇头示意。

我把云深牵到童装部,然后在她身侧蹲下,在她耳边说:“现在可以睁眼了。”

她迅速地睁眼,看到面前成堆的颜色款式各异的童装牛仔裤,惊讶得说不出话。

“喜欢吗?”我注视着她泛着兴奋红晕的小脸。

她使劲点头。

“喜欢就去试试。”

她难以置信地反复问:“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

我微笑着点头。

她眸光闪烁地看着我,然后第一次,我看见了她的笑容。

我无法形容我的震动。那张本已美丽绝伦的小脸,因着这笑容变得更璀璨夺目。她潋滟澄澈的褐眸中流泻出的快乐波光,让我的呼吸一窒。不笑时,她是一幅最优雅致的画;笑时,她是天上最灿烂的星辰,艳丽到你无法逼视。而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我陪她挑了六七条牛仔裤和一堆t恤。方才的店员走过来,向我们问好。当她看到云深的面容时,一愣之后,向我赞叹:“好漂亮的小姑娘!”

我笑笑说:“麻烦你帮她试试这些衣裤。”

她接过来,带着云深走向试衣间。云深一面走,一面有些惶惑地回头看我。我明白她从来没有和不认识的人走开过,心里一定害怕,便两步跟上去,陪她走到试衣间,站在门外等她,一面不时和她说两句话,让她知道我就在她近旁不远。

良久,一阵轻轻的帘响,那位陪云深试衣的店员笑盈盈地走出来,示意我看她身后的云深。云深穿着一条裤腿上画着一支长尾巴猫的淡蓝牛仔裤,上身是一件浅粉t恤,披散的头发被店员小姐梳成了两条清水长辫,垂在前。这是一个普通邻家孩子装扮的云深,却清丽新鲜得像带着晨露的小樱桃。

穿惯了正装的云深像是有些不习惯,两只小手绞在前,无措起来。

“云深转个圈。”我笑着鼓励她。

她蝴蝶一样翩翩地一转身,然后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紧张而期盼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