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前屋,由左到右,由上到下扫视了一眼,昨日沈墨刚刚做好的木桌,早上他捣好的药,昨夜他替她换下的衣物,每日二人洗漱用的木盆,相拥而眠的床榻,被动等待被摧毁,她宁愿亲手毁掉!

黎子何伏在沈墨膝头,他手上的暖流渐渐遍布全身,止住颤抖,止住疼痛,声音好似好听的乐章,一点一点传到耳边,平淡无波,却没由来催出她的眼泪,眼里心里尽是披麻戴孝神色萧索的沈墨。

沈墨正披着披风打算出门,黎子何放下碗筷,上前,细细为他系住,冰凉的手偶尔触到沈墨的皮肤,沈墨轻轻拉下,拧眉道:“再过三日便可启程回西南,回去之后,再把身子调理一番。”

只是有些事情,懒得去想了。我蜷缩在小姐臂弯中,渐渐的,有些失去的东西回到我体内,我不再偏执,不再狂躁,我觉得再过些时日,我便能做回原来的姚儿了。

小姐让我走,我没有。若云晋言不肯放过我,要杀要剐,随他。

那次小姐不知从何处弄来两套男装,带着我偷偷出了府,在云都的城墙边,我见到那名男子。

“小姐,我头疼……头疼,你放开我,自己走,头疼,走不动了,小姐,快放开。”姚儿轻声哭求着。

只是,这种浅淡的存在,像细沙般积在心头,愈来愈多,带着他特有的温度,不知不觉渗透身心。

云晋言笑:“闲是不闲,但想到爱妃,便是再忙也该抽出时间来陪。”

不知哪里突然窜起一股无名之火,沈墨厉声打断沈银银的话,转身,开门,又听到她道:“对不起……我走了,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替我向师兄道歉……”

一只小手牵住自己,仿佛看到黎子何对着自己盈盈一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子何,你可会找谢家复仇?

黎子何未看沈银银一眼,径直在云晋言身边坐下,不解道:“皇上抓了刺客,往我晨露殿押来作甚?”

“说到底,还是怕朕动你的身子?”云晋言神色恢复正常,挑眉轻笑道:“放心,朕对强抢无兴趣,朕等着,你亲自送上门的那一天!”

云晋言摇头,若有所思道:“桃夭殿大火,刺客劫持,平西王醉酒,沈墨送他回府,冷宫有人闯入,黎子何欲从南门出宫……一切未有差错,他们时间上有所误差也算正常,或许我再耐着点性子晚点搜平西王的身,便能搜出那罐骨灰……”

两杯碰撞,清脆一声响,沈墨食指一动,恰巧触到谢千濂酒杯口,轻轻滑过,不着痕迹,收回手,举杯咽酒,嘴角荡出一丝淡笑。

“沈墨,救一一的法子,你想到了么?”

“小姐……小姐站在我面前我怎么会不认得……”姚儿像是没听见黎子何的问话,想要歇斯底里地哭,却怕声响太大,只能呜咽着:“小姐……我亲手杀的你,所以你回来怨姚儿的是不是?可是……可是……”

“苏白若不肯用,我自会再想其他法子对付他,若用了,便是他活该!”黎子何声音不深不浅,却很是决绝,上次下毒被云晋言发现,再加上沈墨的身份曝光,他定会对自己有所防范,亲自给他下毒是不可能了,既然苏白要求,她也很乐意顺水推舟,至于苏白能否下毒成功,便要看她的本事了。

“罢了,那我们回太医院。”沈墨抱着黎子何转了个方向,笑道:“你的话倒让我想到,不如,我们直接反了如何?”

“子何在哪里?”沈墨声音仍是阴寒,毫不退让。

云晋言眼睛微红,姚儿好似有些清醒,静了下来。

我很想告诉他,只要能和姚姨和太爷爷在一起,不管给我什么,我都不会出去的,只是我不会说话。

“你若不说,他的存在,马上公诸于世!”黎子何口气一硬,不想与他多说,直接威胁道。

苏白立马怒喝,殿内空气再次凝固,苏白和姚妃站着对峙,除了扣着姚妃双手的两名太监,其他太监宫女,早在苏白面部被刺时齐齐跪地,梨白殿,静到令人心虚,众人大气不敢出,沉沉低着脑袋盯着地面。

“有。半月以内。”沈墨肯定回答,随即疑惑道:“可蓝颜草的毒……”

姚妃这句话云晋言倒好似听进去了,身子一震,却是不管不顾,揽着苏白道:“走,朕带你去看你喜欢的桃花林。”

那声音絮絮叨叨响在耳边,黎子何本能般拒绝细听,只略略扫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云晋言,并未穿龙袍,而是一身镶金白袍,面色酡红,双眉紧皱,闭着眼,眼皮却是上下不停阖动,呼吸粗急,的确是喝得有些多了。

“姚妃时常闭门不出,云晋言也未曾入殿,无法知晓殿内发生何事,偶尔见到姚妃,形容憔悴,精神恍惚。冷宫未发现异常,近日御林军徒增,我等不方便大肆行动。”

“皇上,微臣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万一是有人蓄意陷害,投毒灭口,大人死得冤枉!”黎子何鼻尖发酸,冤枉,的确是冤枉,是不是,冯爷爷也觉得云晋言会念在二十多年的情分上不动他?

“宫中消息说妍妃被杀那日,有人见过大人在冷宫出没……”管家声音里透着一声哀叹。黎子何“腾”地站起身,握着凤印的手略略向上挽起,让长袖掩住凤印,冷声道:“只是在冷宫出没,这便能证明大人是杀害妍妃的凶手?”

黎子何脑中“叮”一声脆响,再不作他想,凝神屏息,从沈墨的披风缝隙看到几支长箭划破夜色,与冰雹相撞,好似泛起火花,急速穿过身侧,马匹都感到不安,突地停下,仰蹄嘶鸣,自己被沈墨紧紧护在怀中,只感受到两人同时加速的心跳,刺客,沈墨的仇人?还是云晋言派来的?

冰冷的身子有了些许暖意,可想着二人此时的姿势,黎子何还是有些不自在,挣扎着想要坐稳,沈墨一手扣住她的腰,马蹄四响中,清冽的声音一吹入耳:“别动,听我说。”

“相爷冷静。”暮翩梧坐在轮椅上,临窗看院中树叶凋零,淡淡道:“相爷未曾想过,除了顾将军,还有何人有递折杀人的能力么?”

“黎御医。”

黎子何顺着台阶一步步上前,正在犹豫间,云晋言道:“无碍,直接拿脉便是。”

“郑颖今日出去了么?”黎子何一边写着,一边问道。自从被人参了一本,便听闻他闭门不出,可今日,他也不像在丞相府的样子。

上次过来还满布尘灰的小殿,现在已被收拾得干净妥当,只是少了各种装饰显得有些萧条,顾妍琳侧卧在榻上,薄薄一层棉絮搭在身上,面色惨白,双唇几乎看不出血色,细细看去起了一层白皮,半睁着眼,呆看着床侧的木梁。

回头给沈墨一个安心的眼神,关上门便随着魏公公的步子向勤政殿走去。

“呵呵,这么说是朕多疑了。”云晋言释然一笑,接着道:“这么说,前几日有人来报,平西王做客将军府,也是误传?”

背负这般血债,容不得她有丝毫逃避软弱怯懦。

正思量着雨天哪里去寻吃食,一眼瞥到小巷里,一个瘦弱的身影,蜷在角落,瑟瑟发抖,猛地刹住脚步,少年干净的眸中闪过一丝怜悯,一边踏着轻缓的步子,一边犹疑地偏着脑袋,想要看到地上那个孩子的模样。

□裸的互相利用,没有牵绊更没有感情瓜葛,日后便少了伤害少了愧疚少了顾虑,目的达到,一拍两散。

“小橘一时糊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橘浑身发抖,一边连连磕头,一边嘶声哽咽道。

黎子何抬头问道:“那日汤药可在?”

“吃了你就救小姐对不对?”

“前朝有势力又能如何?身为女子,想要的无非是心爱之人的眷顾。皇上金口已开,谁先诞下皇子,便由谁来统领后宫,她受孕比我早,皇上如此一说,显然是偏袒于她。她向来视我如仇敌,此次若真让她产下皇子,等着我的,怕就是北面一望无边的冷宫!”妍妃原本柔弱的声音,此时沙哑却尖利,通红双眼,续道:“再者,前朝郑丞相向来与我爹政见不合,皇上立姚妃为后,我爹自是不会同意,郑丞相定会特地唱反调,力捧姚妃!如此一来,她也说不上没有势力支持。”

“跟我去看看皇上。”冯宗英剜了沈墨一眼,对黎子何不满道,真想教训他不分好坏,哪能什么都学师父?有机会得教育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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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妃却在此时轻叹一口气,绵延悠长,似缠绕无尽愁绪,顿了半晌才又开口道:“黎医童刚刚入宫,便麻烦不断,虽说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可……哎,这后宫之中,不是人人都易全身而退的……”

黎子何感到背上一阵疼痛,才听到有人在唤她,迷糊睁眼,一见郑韩君在眼前放大的脸,意识立刻恢复清明。

“好,那我先回去,记得今日说过的话。”黎子何干脆起身,未等到沈银银的回答便出门了。

黎子何拧眉,轻声问道:“何事?”

郑韩君胸口一闷,一口气堵在喉间,如何都顺不下去,最后狠狠剜了黎子何一眼,撇过脸谁都不看,自己生起闷气了。

郝公公没由来一阵眼酸,劝道:“皇上,那位黎妃,或许不是……”

“呵呵,”云晋言笑出声来,满满的自嘲:“她那一箭,真是射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