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药酒,咬牙清理伤口,至于背上的,只能草草了事了。

“我去冷宫。”黎子何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走。

殿内声音有一瞬间停滞,略有疲倦。

冯宗英看不到黎子何,眸光暗了暗,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举起一只手打向药碗,灼烫的汤药洒在黎子何手上,疼痛一阵阵,黎子何却无法扔下这碗,仍是举着,一手擦去眼泪,一边笑着哄道:“一口,就喝一口可好?”

马声嘶鸣,狂风肆虐,夹杂着细小的冰晶,如利剑滑过脸庞,沈墨拢起披风,将黎子何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一手握住缰绳,一手紧紧抱住她不住颤抖的身子,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好似心中疑惑,无法解开,黎子何突如其来的悲痛,几乎让他不知所措,既然她坚定回云都,那便回去,不管,损失的是什么……

冯宗英停下手里的动作,拍了拍医书,细碎的灰尘飘起来,显得眼神有些飘忽,犹豫了一下,道:“此事还未做最后决定,莫要宣扬。”

“是是,微臣一时糊涂!容微臣回府,立刻掩尸下葬!”殷奇虽未做过大学问,云晋言话中威胁十足的意思还是能听出几分,这位皇帝怒起来,狠起来,他是亲眼见过的,不敢多语,磕头请旨退下。

月光隐去,山林如被浓墨泼过,看不到一丝光亮,若在夏日,还能听到几声虫鸣,可现下只能听到如泣如诉地阴冷风声。许多年未曾走过这里,黎子何放缓了脚步,循着记忆里的方向一路向前。

说罢踉踉跄跄地出了殿。

“子何不敢。”黎子何面上恭敬,心里早已被暖意蓄满,只是暮翩梧,她定是不能放弃和他见面的机会,只能客气道:“大人的心意子何心领,在丞相府,子何定会小心。”

“本宫知道。”姚妃打断她的话,扫了一眼黎子何,嘴角撇过一丝轻蔑,道:“你起来吧,跟着我去看看你的旧主。”

黎子何沉默不语,心中已有了答案,顾卫权是守旧一派,固执地认为长幼有序,皇位该由大皇子来继承,对当时还是三皇子的云晋言不屑一顾。

“还是这般聪慧。”暮翩梧欣慰一笑,又道:“剩下的时间,与我说说这些年你是如何过的可好?”

“……”

黎子何愣住,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清楚,可被沈墨这么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对云晋言复仇的执念太深,潜意识里觉得与他自始至终便该站在对立面,完全忽略了沈墨的这一说法……

黎子何在太医院再次看到他时的心情,连自己都无法形容,讶异,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不解,以为他被自己抹过面子,再不会原谅,还有突然生出来的淡淡安心,好似一条长无尽头又充满艰辛的路上,终于有人作陪,无需他抚上一把,无需他护着前行,跌倒也不会拉他一起,只是,偶尔回头,发现自己并非孤单一人。

云晋言压抑住心中怪异的情愫,闭眼之后的漆黑使得时间突然漫长起来,身体的各种感知也更加敏锐,以前从未留意过的龙涎香飘在鼻端,□的后背不时一抹凉气掠过,银针行过之处,若有似无的酥麻感,好似带走淤积体内多日的疲累,安静恬淡的空气和身后人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没由来的觉得舒适惬意。

小橘脸上带泪,连连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娘娘,姚妃平日都好好的,只有雷雨天才会如此,雷雨天……娘娘,当年季……当年……也是雷雨天,大雨下了三个日夜……从那夜开始便有了这哭嚎声,六年来每逢雷雨天便不曾停歇,娘娘,那是……那是……冤魂……”

云晋言将她放在床上,低吼道:“去请冯院史过来,马上。”

云晋言一愣,突地大笑起来,笑声因为趴在床上有些沉闷,“哈哈,说得对说得好!的确,是最痛苦的回忆!”

黎子何又闻到梦中那丝熟悉而温暖的药香,毫不犹豫抓住,靠过去,鼻尖触到一丝柔软,黎子何双目紧紧贴上去,压抑欲要汹涌而出的眼泪。

“可是若大人无法告之晚生想要知道的事情,这事,便与晚生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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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何!”

拿出早先准备好的药酒和一些药粉,再从袖间抽出一条帕子,一齐放在床边,轻声嘱咐道:“有些疼,忍住。”

学医之人,对男女之事自是清楚,可这种话怎能出口?还是说的男男之爱。黎子何不解的打量了沈银银一眼,怎么突然冒出这种问题来?莫非那郑韩君,是她看走眼了?

窗外的寒气钻入殿内,原本的暖意瞬间全无,云晋言的双手僵在空气中,突地颓然放下,黎子何忙跪下大声道:“奴才见皇上好似魔怔,别无他法,冒犯圣体,请皇上降罪!”

粟容花,雍容艳丽,美不堪言,种子却比花更能引人,燃烧无异味,却能让人身心愉悦,可减轻病人痛苦,起到麻痹神经之用,可不能长时间嗅闻,否则依赖成性,甚至心神晃荡,产生幻觉,重则在虚无环境中猝死。

黎子何终是可以喘口气,秋日明晃晃的太阳有些刺眼,使得脑袋愈发沉重,眼前更似被人蒙上黑布,双腿好似不是自己的,没举起一步便万分艰难,不知行了多久,好似回到自己的小屋,好似见到一张软榻,再没有思考的余力,整个身子躺了下去。

“奴才告退!”黎子何再行一礼,起身退下。

“呵呵,不谢不谢,我也愁没人跟我晃悠着呢!”刚刚那么一番闹腾,郑韩君初时的怨气都抛在九霄云外了,最近这段日子,跟着沈银银到处晃荡,还真是过得丰富。转念想到沈银银入宫选秀,心中有些不舒服,面上却仍是一副轻挑模样,问道:“你真要选秀?就你这资质,怕是要老死在宫里了,啧啧……”

前头的冯宗英闻言,打了个寒颤,转个身取下腰牌,塞给黎子何,不耐道:“你送她回福秀宫,我先回去了。”

黎子何快步走到前厅,见冯宗英房间烛光闪烁,双眸一亮,大步上前敲门:“大人,黎子何求见。”

黎子何出门便刚好撞见这一幕,也不多看,低首跪在门外,瞥眼见沈银银还未反应过来,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第十二章秋日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黎子何才再将眼神放回郑韩君后面的人身上,怒道:“银儿,你怎么进宫来了?”

云国太医院,“医”与“药”不分家,每年十二个医童,若没有资格晋升御医,又不想出宫,便可留在掌药处,日日与药为伴,配药煎药送药,都是他们的事,地位不高,月俸却也不少,只是冯宗英既然说她是来“帮忙”,当然没有俸禄一说。

入了宫门,十二个医童齐齐跟在李御医身后,排成一条长龙,皆垂首缓步前行。西嫣园是后宫嫔妃的宫殿所在,因此除了李御医,十二人无人敢抬头多看这园子半眼。黎子何默默走在最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即使只看这地上的泥土,也能猜出自己走过了哪个宫,路过了哪个殿。

天色微亮,房内已不再一片漆黑,黎子何却觉得前途仍是黯淡无光,睁着眼躺了一夜,头痛欲裂,干脆爬起来打开窗透会气。

黎子何略微一笑,稍稍垂首道:“小生来报名参加公试,前门的大伯让我进来,说是里面的人同意了再回去找他。”

“你!”沈墨语塞,没有来的一股闷气袭上胸口,难道她就打算一辈子以男子之身示人?以前年纪小,还很难辨认,现在在山上,若非银儿粗心大意,老早就该发现黎子何的女儿身,下了山,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廷里,她想一直隐瞒身份,哪里那么容易?

黎子何却是拿着筷子,又呆住了,刚刚沈银银说,我在家做饭等着你们,家?

“发生何事?”

沈墨摇头道:“若连学医的目的都没有,单纯只想出人头地,你大可以找其他出路。”

“起来。”季黎淡淡吩咐,几乎费尽全力抽回已经跨出门槛的一只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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