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觉得,眼前这一幕,完全像是符合了梁碧落的需要。这世上的事都是周瑜打黄盖,只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行了。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美丽?”苦笑了一声,这院子里满地的落花落叶也很美丽,美丽也掩盖不了萧瑟的事实,美丽……树和叶的道别、枝和花的分离,再美丽的分离也难有幸福感。

梁碧落心里微微有些慌张,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虽然她也觉得难过,可一段还没有开始的爱情,总不该难过得太深。但顾深看起来却那样痛苦,甚至让她有种顾深被自己抛弃了的错觉。

而此时的梁碧落没有半点危机感,心想好歹刚才是顾深救了她,凑上前去看着顾深手指尖露出来的手肘,一片红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又拿水瓶里的冰水浸透了,系在顾深的手肘上:“有点肿,先敷一下,苏成那里有急救箱,待会再处理。”

朱成玉算是彻底死心了,孙伏军这人护短、护食,他锅里的甭管是喜欢的还是瞧不上眼的,最好都别碰,到时候弄死你的心都有。朱成玉主要是舍不得朱成云,要不然就单一个孙伏军,还真什么也不是。

“老顾啊,你丫挺尸呢,大半年没信儿,我们都以为你埋g市了。咋整啊,要不要哥们去拯救一下你?我们哥几个商量了,过几天一块来g市找你,咱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寻个新鲜玩玩。”电话那头是方恒,顾深的发小,别见方恒说得这么放浪,其实真到了那种风月场合时,却清楚地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我去吧,咱这一身肉,总要有点用处,不能白长了。”虫子心里想的是,人家家里,主人都不在,那总是不好的。而且顾深瘦高的身材,在虫子看来就是提不起二两的主。

梁立华在电话另一头皱眉头,他听得出梁碧落的声音有些沙哑:“落落,下雨了,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是的,冲动,她只能这样去定义。她是个擅写爱情的人,也同样还相信爱情,可正因为太相信,反而不会轻易地托付自己的爱情,更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爱情。至于一见钟情,不过只是童话而已,而成人的世界里,是没有童话的。

顾宁“哦”了一声,然后又尖叫起来说:“什么,你掉谁坑里了?”

梁碧落回了一句:“虫子,你真是个好人!”

跟哥哥说了几句话,梁碧落就进房间洗澡去了,换了衣服,在窗台上坐了会儿,月光淡淡地洒在院子里,落在她身上。白天的暑气早已经被风吹散了,处处都清凉而宁静,外头是一片稻田和藕田,风里也满是稻子和荷叶荷花的香气。

顾深的家里也有爱茶如命的,只消一眼就知道,这些人倒真是都懂几分,每个人也都干净不浮夸,倒都是可以相交的。这时候顾深才真正起了结交的意思,即没有酸劲,也不谄媚,这样的人才是可以常来常往的。

比起视觉来,从小学音乐的顾深更倾向于听觉,甚至顾深在想,若到缠绵的时候,如果是碧落的浅吟低唤一定像她说话时一样,声声句句都动人。

梁碧落脸一红,看了眼自己的裤子,连忙伸手拉上,还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呃,谢谢。”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直乐,要是顾深真像后者那样,她只会起一身的皮疙瘩。

“落落,你傻乐什么呢,顾深要离开这么久,你非但不难过还高兴得跟中了彩票一样。啧……姑娘,你对顾深到底是什么个感觉。”小酌对于梁碧落和顾深在一起这件事,一保留着意见,她总觉得这两人一块儿,就看起来挺美而已。

梁碧落摇摇头说:“他是我的素材,明白么小酌?”

小酌给了她个白眼,指着梁碧落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落落,你就装吧你。”

“不是呀,小酌,你想啊,诗里说得好: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多美好的境界啊。”她也不说自己心里怎么想的,犹自侃笑着。

“两地相思,要相互思念才能两地相思,你这没心没肺没肝没脾的,顾深就等着自己憋死自己吧。说不定等他回来,你已经另谋素材了,唔……我忽然开始同情顾深了,多倒霉的孩子啊,看上谁不好,偏偏迷信落落。伟大的时代告诉我们,封建迷信最是要不得。”苏成的想法总是这样一针见血,上一个想跳梁碧落这坑的人,如今提起她来还能吐血,于是苏成想,顾深也不远了。

其实,他们高估了梁碧落,也低估了顾深。

顾深走的次日,梁碧落就发现自己开始有点想念顾深了。顾深总是会在起床后给她来个电话或短信,而她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着,然后迷迷糊糊地回话。下午顾深不忙的时候,总是带着她一块去喝茶,或者两人抵足长谈。有时候,他工作,她就故意在qq上使劲捣乱,而顾深也从不烦,总是特耐心,偶尔还回她一个“摸摸……乖”的表情,总让她有种降龙十八掌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而顾深呢,在上海的第一个晚上,下意识地想打电话给梁碧落,可是他忍住了。顾深把电话按回待机界面的时候,脸上有狡黠的笑。

不过,梁碧落也没多想,她忙着呢。天天地赶稿子,拍片子,上山下海还要挑灯写东西,哪有多余的工夫“相思”呢。

直到有一天,深夜时分,顾深打来电话,声音有些沙哑:“碧落……”

梁碧落正修着白天拍好的照片,准备明天发出去,正在关卡上,顾深的电话就打来了,她衡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先把工作完成才不会分心,于是说:“顾深,你先等会儿好不好,我手头还有工作没完,明天要交的。”

顾深郁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昨天晚上故意吹了一夜的风,把自己弄发烧了,还特意不去医院,就是想让梁碧落飞奔来上海。可没想到不给电话还好,一给电话就发现自己彻底是个悲剧:“那你先忙吧,我睡会儿,待会儿我再打给你。”

“好,你好好休息。”她放下电话,手上飞快地修照片,然后打上自己的logo,再最后调整了一下,抬头一看,离顾深打电话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想了想,拨通了顾深的号码。

接通了电话,顾深悲剧地已经烧得有些昏昏沉沉了:“喂,碧落……”

“顾深,你怎么了?”再迟钝的人,这时候都该听出顾深不对劲了,梁碧落刚才也是忙,没把顾深刻意装出来的感觉放在心上,而这回的真的,她听出来了。

“我没事,挺好……挺好,你不要担心,早点睡。”顾深真到病得严重了,反倒不希望梁碧落来,因为生病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候,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这再也抽不开身来。

是啊,他是明白的,明白梁碧落不能玩,所以一直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一切都发乎情、止乎礼,顾深这小半辈子就从来没这么规矩过。

他以为只要接近了,尝试过了,等自己发觉不过尔尔之后,梁碧落就可以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可谁又能想到,梁碧落是越接近、越尝试就越放不开的。

“别硬撑了,这天生病了最难受,你赶紧去医院吧,别整个流行病被隔离了,那就真是造孽了。”她的心猛然地不安起来,正在一点点往下沉,越来越觉得没有着落。

“碧落,我想你……”顾深半是迷糊,半是清醒,他虽然脑袋沉沉的,可半点没误了正事。

这句话让梁碧落哑口无言,说自己也想他,那真是天大的谎话,顾深没打电话之前,她忙得快忘了有这号人:“去医院,好了赶紧回来,就不用想了。”

“碧落,我想你,我想见你!”

梁碧落得承认,顾深这似呢喃、似呓语的话,像是雨点一样,敲打在她胸口,轻一点、重一点,渐渐地就把她的心给浸在里面了:“顾深,我……也想见你。”

此刻,她是真的很想见到他,看看这人究竟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竟然连语气里都带着一股“我很惨”地感觉。就像她曾经养过的那只猫,平时疯魔得很,可一乖顺起来,就跟抓着你的心在挠似的。

“顾深,你是故意在这时候打电话给我的吧,你真要不得,不厚道……”

顾深听了咳嗽着笑了两声,对梁碧落来说,不厚道这三个字就是骂人的话了,她对人最严重的反面评价就是:“这个人不厚道……”

而她说话的独特嗓音,让这句话总像是娇嗔。

“碧落,好好休息,知道你也在想我,我心里就平衡了。明天我就去看医生,我会努力做个厚道的人。”

挂了电话,梁碧落有半晌在发愣,然后看了眼自己的工作计划,似乎没什么重要的事了,于是她决定,去杭洲守株待兔,像小说里一样,给顾深一个意外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