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的确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还没有听完你上次说的往事。”媞莉亚把脸埋进康哲夫宽厚的胸膛上。“如果你愿意,可以把它说完吗?”

“不……只是……”她的笑容消失了,视线转向天花板,思想一瞬间仿佛从黑暗中飘扬往远方……“那是一个很奇妙的国家啊……它很久以前已经存在,可是如今只剩下很少很少的人……”

康哲夫犹疑了一会,终于拿起话筒。

孤寂公路上影子无限延长

“是什么?”法兰哥低唿,从西装内袋掏出弹簧刀。“给我出来——”

一团“东西”从那暗处街巷跃出,迎面扑向惊愕的法兰哥!

法兰哥本能地挺刀刺出——

一只湿冷但坚刚有力的手掌,把法兰哥握刀的手腕牢牢捏住。

法兰哥正想挣扎,那只湿冷的手掌突然猛力扭动。一股强烈刺痛从右腕涌上法兰哥脑袋。握刀的五指松脱。

银光闪烁的刀刃落到了对方手上。法兰哥忘记了右腕的剧痛,惶恐欲逃——

银刃划破暗巷内窒闷的空气。

——我死了。

法兰哥闭目。眼角涌出泪水。

他的双腿却仍然稳稳站住。两秒钟后,他再度张目。

身体没有感到任何异样。

——我没有死!

法兰哥摸摸刚才被利刃划过的胸口。枣红色的领带被整齐割断。

在确定自己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第一次看清面前的对手——这个以惊人手法凌空斩断领带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健硕,身上围着一条脏兮兮的灰色披肩。虽然长着和法兰哥一样的黑发,容貌却明显是东方人。男人脸色非常苍白,似乎有病在身。典型的潦倒流浪汉。

男人左手举刀指向法兰哥。

法兰哥毛发直竖。他知道自己逃不掉。刚才对方一刀斩来,自己连转身也来不及。

“把你的衣服和身上的钱全部给我。”男人c着极流利的西班牙语。“不许说话。只要弄出一点声音,警察赶来时只会找到你的尸体。”

当迪戈医生右膝中枪惨唿倒地时,卡诺斯已瞬间肯定他不是康哲夫。赤l的背项上并没有康哲夫的斑驳伤疤。

“他威胁我脱去衣服……”迪戈医生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被卡诺斯盘问时说:“……他说……医院已给他的手下占据了……还装了定时炸弹……突然他按住胸部伤口跪了下来,我便乘机逃走……”

那名值班女护士的证词也合:“迪戈医生一边拼命跑,一边叫我们快逃,有炸弹……”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卡诺斯向着护士吼叫。“为什么不说是迪戈医生?”

“我还没说完,你们已追了下去。”护士被骂得脸孔铁青。“瞧见你们的手枪,我心也慌了……”

卡诺斯一拳擂在书桌上。他此刻坐在托利多警局一间办公室内,邦纳、森普斯、卜逊等五名部下也坐在办公室四周。邦纳的左臂仍软麻得抬不起来。卡诺斯不敢相信,一个刚受了严重创伤、动过手术的人,竟能把邦纳这条壮熊般的巨汉一击打昏。

事件已惊动西班牙的刑警部门,马德里外交部也派员来监察。卡诺斯再没有行动的份儿,被软禁在这所警局内。枪械当然全被缴去。

康哲夫已逃脱七个小时,仍然找不到他的踪迹,但估计还没有逃出托利多。卡诺斯在医院时已通知托利多警察,把城北所有出路封锁。托利多城东、南、西三面均是悬崖,下临塔尤河,绝对没有出路。

“狗娘养的西班牙人。”坐在一旁沙发上的邦纳抚摸被康哲夫击中的肩头。“小小一个托利多,连个中国人也楸不出来!”

“那家伙比狐狸还狡猾。”森普斯边说边松去领带。

卡诺斯点点头。他凝视挂在墙壁上的一副托利多城街道图。大街小巷复杂得像蜘蛛网。他一眼便看出其中几个难于彻底搜索的死角。

卡诺斯检讨自己的错误。最重大的一点就是只专注防范敌人从外潜入袭击康哲夫,完全忽略了康哲夫从内逃出的可能性。

他实在想不透康哲夫为什么要冒险逃亡。是为了与他同来那个女人吗?这是唯一的可能性。看来康哲夫知道的事情的确很多。他甚至可能已查出杀死陈长德的凶手的身分。

卡诺斯所犯的第二个错误是低估了康哲夫的能力和胆识。在这样危险的关头,他竟仍敢假扮医生俯跪在病房内,还用西班牙语回答卡诺斯的问话。当时卡诺斯跟跟身穿医生白袍、俯伏在地的康哲夫相距不到一公尺。

地上的血大概是他自己的吧,卡诺斯想。看来他右胸的创口爆裂了。

——他能支持多久?

“绝不可以给他逃掉!”卡诺斯把拳头捏得作响。“我要亲手抓住他!”

——不要再低估康哲夫!

“把康的个人资料招来。”卡诺斯向森普斯命令。“顺道打通电话到马德里的大使馆,叫那个麦卡菲尽快把我们弄出这所见鬼的警局。也叫安东尼和艾迪到这儿来。我们要集中力量拘捕康哲夫!”

矗立在红木林中的托利多大教堂高耸壮观,自一二二六年开始建造,费时二百余年才完成,故此揉合了哥德式、文艺复兴时期、巴洛克时期种种建筑风格,是托利多城的骄傲标志。

精美的铸铁塑像、木雕、彩绘玻璃窗……大教堂内更收藏了二十幅名画家葛雷柯的力作,以及由金银打造、高三公尺重一百九十五公斤的“圣体光子”塑像,大教堂因而成为游人必到的胜地。

下午二时的阳光从大教堂屋法——虽然他们不少是基督徒。”康哲夫微笑说,接着把衬衫也解开。

他右胸处裹着的纱布已染透血红。费南迪斯神父谨慎地替他剪开纱布。

“神父,买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吗?”

“很难找。有一位教友家中可能有,待会儿我去打听一下。”

“神父去拿这种东西,恐怕……会惹人怀疑呢。”

“我会说:是工人借用来修补教堂屋。“抓一个神父或是什么重要人物……”

“没有用。”卡诺斯又再摇首。“他知道这样做没有可能甩掉我们的追踪。加上受了伤,他无法长时间带着人质跑。”

卡诺斯把那叠厚厚的资料丢到书桌上,用手指按摩眼皮。“fuckingbastard。这小子的背景可真复杂。奥逊从没告诉我他当过佣兵……”

卡诺斯说到这儿,忽然眼前一亮,再次伸手把那叠资料取来翻阅。

“……这里!曾于佣兵团‘第六空降连’服役,专长是……”卡诺斯呆住了。

“那个疯狂的杂种……一定是这样!他要用最直接的方法逃出去!”

卡诺斯指向地图下部:托利多南部边缘的悬崖。悬崖之下就是宽阔的塔尤河。

这时办公室的房门打开了。美国大使馆文化官麦卡菲,跟卡诺斯留在马德里的两名手下:安东尼和艾迪,一同步入办公室。

“对不起,卡诺斯先生。”麦卡菲面无表情地说:“我没办法把你们全部弄出去——除非你们的目的地是机场。西班牙外交部表示,不能让那么多美国cia人员在此地活动。”

“叫西班牙外交部的人来见我!”卡诺斯怒吼。

“冷静点,卡诺斯先生。”麦卡菲托托眼镜。“我们不想把这件事搞成国际外交风波。我们难以向华盛顿国务院交代。今早你们被发现持械的事情,已令马德里方面非常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