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览若对於相府地形早就已经熟门熟路,像是逛自家後院似的,“相府中心便是月亭水阁,东边是鞠洲住处,西边是待客别院,南边北边分别是莲妃和芳美人出阁之前住处。”

长指在那粉上恋恋不舍的抚著,似是对待最最珍宠的宝贝。

好……好美呀。

“没事啦。”知他是关心她,禾风暖弯起大眼睛柔柔的回他“大宇平时都在的,大家全怕他……就你回来前几日,他家里有事,才突然回去的。”

皇帝仅仅以国公之礼迎接他,却没有给出实际的国公头衔。虽说以秋览若的年龄早早就封国公加九锡的确太年轻了一点,但以他如此高的军功,又是皇帝心腹,如果陛下有意有所偏袒,文武百官也无从置喙。

寝里面地上摆著数盆刚刚从地窖里面挖出来的梅花香冰,都是头年冬天采了刚刚盛放的红梅上的雪存皇在十几尺之下的冰冷寒窑里,等到夏天拿出来取用。这些冰块不但凉爽幽香,里面还掺了各种花瓣蒸出来花,随著凉气丝丝蔓延,沁人肺腑。

国师冰冷的声音似乎像是诅咒一样,在黑的大红柱上峥嵘盘旋,像是吐著信的毒蛇,缠绕的他心神不宁。

不是担心自己的命劫,只怕那灾劫由她来挡。

第一劫来的如此快。

父皇的寿宴,他身为皇子,竟然被命来把酒。他端坐在父亲的脚边,不过是皇帝向各国使节展示的一件天色绝品。

酒宴上觊觎他的人或是正大光明,或是偷偷,父皇看他的目光里含著异样的秽意味,一双纵欲过度显得异常浑浊的眼睛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他心底硬寒如铁,冷隐如冰,杀意快要控制不住。

大皇子却在这时收到了父皇的眼色指示,笑吟吟的端给他一杯酒。

那能是什麽好东西?

只怕不是媚药就是毒。父皇指示大皇子端上来的定是春药,只是大皇子定会不失时机的换成致命毒酒。

他桃花眸冷凝,一手正要接过那杯致命的毒。

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帝凰站了起来。

她天真无邪,并不知道这天香似锦,五光十色的酒宴上有多麽恶毒龌龊的东西。她只是耳边似有灵悟,像是被命运的手拨转,极为迅速,极为清明的,扑过去将酒杯夺了下来,一边嚷嚷著好漂亮好香,一边贪嘴似得喝了下去!

皇帝和大皇子被这小娃儿一闹,竟也毫无准备,只好讪讪收手。

帝凰没有喝过酒,只是直觉知道,那不好,应该她来。

消灾、挡劫。

父皇没有再赐酒,大皇子的毒药也没有第二份。大皇子的毒药需要几个时辰才发作,她似是喝醉了,甜甜的扑上去亲了亲皇帝又是真龙天子又是天降荣华的叫著,把皇帝下媚药不成的郁闷心结哄得大开,哈哈大笑著,却没看见站在脚边的他几欲发狂的颤抖身体,冰冷的指甲已经把掌心狠狠掐出了血。

他只记得那一晚,如何撕碎心肠。

他紧紧抱著这虚软吐血的丫头,看她大口大口的呕吐,粘腻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衣,像是天际喷泼而下的纷扬红梅,一路飘洒。口的疼痛几乎致命,他赤脚在夜晚散著梨花香味的廷回廊里飞奔,发丝凌乱,狼狈不堪,几欲疯狂。

怀里小小的身躯一点点变冷,她曾是那麽暖,那麽热的娃娃啊。

似乎抱得紧一点就能搂住她迅速消失的生命一样,他越搂越紧,丝毫不敢松手。

那时候,真的打算一起去死。

如果她救不回来,就一起去死。

冲进寝,正要把她放下去揪个御医来,却见到许久不露面的国师幽幽踏了进来。

“殿下不必慌张,帝凰没事。恭喜殿下过了第一个毒劫。”

美动天人的绝丽少年狼狈而疯狂。

他懂什麽?这是最烈的鸩毒,无色无味无解,他竟然如此神色自若的说她没事?

他那时狂大发意欲杀人,却被国师堪堪躲开。

“既然是鸩毒,殿下就算找来了御医,又有什麽用呢。”

他呵呵低笑,一手劈向他的後颈,打昏了他。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换好了衣衫,仓惶的张开眼睛,就看到小帝凰托著下巴笑眯眯的坐在床边乖乖看著他。

窗棂外透出来万道金辉,照亮她脸蛋上细细的绒毛,又黄又暖,金灿灿的洒在圆润的小肩膀後面。

还是那只背上有羽翼一般的金红色小凤凰。

冰玉一样的十指发狠将她一把拉上床,著她浑身上下,直到确定这暖融融的丫头是她。

柔软的娃娃乐呵呵的,以为他在挠痒痒,咯咯叫著七哥哥,往他怀里一个劲儿的钻。

暖暖的白润皮肤贴著他的,热乎乎暖融融,蕴藏了无尽的温暖。

还是他活蹦乱跳的小帝凰。

仿佛,那夜是个噩梦,醒来了,就什麽事情都没有。

仿佛。

之後夺嫡几乎进入白热化。他深深知道,当上太子的那个人未必能活著坐上龙座,於是敛眉收势,潜龙在渊,不动声色看别人互相撕咬,在外人看来,似乎就是一个无大志的美貌皇子而已,成天只会过点风花雪月吟诗唱调的日子。然而有人慧眼不凡,能看出他手底隐隐流动的暗爪,何况少一个皇子就少一份威胁。刀火毒剑几乎是接踵而至,防不胜防。

似乎是天轮指引一般,只要在他快要受伤致命的时候,帝凰都会突然出现,没有原因,没有理由,然後本该由他承受的,统统被她小小的身体揽下。

他几乎疯掉。

他宁可残,宁可死,也不要他的帝凰受一点点伤!

每次,那个国师都会在灾难後出现,将那伤痕累累的丫头带走半天,再送回来时,又毫发无伤。

即使这样,她还是受了那麽重那麽深的疼!

“你把她带回去,带回去!”

冬日的寒风凛冽,他又一次抱回鲜血淋漓的小帝凰,十指紧紧抓住笑嘻嘻的国师深深陷入他的里,咬牙切齿。“我不要什麽帝凰,我不要她为我消灾挡劫!”

他宁愿放手,宁愿永远放开这寂寥冷里唯一的暖阳,也不要她一次次为自己尝尽苦楚!

她还那麽小,那麽软嫩,合该锦绣堆成、众人宠爱,不见愁苦。

这样的苦这样的痛不应该她来尝。

国师眼里笑意不见,冲他深深折腰。

“主君,天轮不可违,这是帝凰的命运。”

他语义深沈,黑眸如万丈深渊“有违天命,帝凰必殒命,是殿下想看到的吗?”

浓浓的绝望,像是天压乌云般席卷过来,冷如噩梦,看不到尽头。

国师递给他一颗红色的圆形石头,上半截豔红如血,下半截慢慢的颜色变浅,竟是雪一样的莹白。

“这个是随著帝凰现世的血玉。”国师冷冷的说“玉上面的红代表殿下的灾劫,红色越少,殿下的灾劫也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