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切切的,不骄不躁的和你说着话,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有这般气度。

张麻姑悻悻然,可依旧不信顾若离会治病,昨天霍繁篓的事可是最好的证明,她冷笑一声:“崔大娘,您还是想清楚了,再给崔大吃药吧。”拂袖出了门。

胡大夫一愣,总算明白过来,眼前这丑丑的小丫头是打算用针,他毫不掩饰的露出轻蔑之色,护着药箱指着顾若离对崔柱道:“怎么,你们请过大夫了?”他说这话当然不是把顾若离当大夫看,只是想让她难堪一下。

崔柱拉着崔大娘,看着顾若离低声问道:“祖母,她是什么人?”崔大娘回头将顾若离的来历解释了一遍。

“你回去又能怎么样,看了病治了伤还要用药,诊金可以不收,可是没有钱买药他还能活?”霍繁篓拉着顾若离走,顾若离看着霍繁篓冷声道,“你知道?”

“是伤寒。”顾若离柔声道,“歇一歇就好了。等他醒了我们就走。”

顾若离叹了口气。

顾若离眉头微蹙,朝着少年倾过来的肩膀咬过去,又狠又准。

百姓迎了过去,有人噗通一声在刚走出来的黄章脚边跪下来,哭求道:“顾家上下三十四口人命枉死,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会有什么关系,病了的人是谁?

脑袋里嗡嗡的响,却毫无头绪。

顾若离此刻懊悔,当初她只要对外界的事对家里的事多花一点心思,怎么也不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而她却懵懂无知!

“不管怎么说,先去京城,总能查到线索。”顾若离将信收好,继续赶路,走了半个多时辰东方已经泛白,她不由停下来朝崔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崔家的人淳朴良善,她有心想帮却自身难保,只希望那六十两银子能帮他们度过难关吧。

“呵!”忽然,耳边有人讥诮一声,“这是依依不舍了?!”

顾若离眉头一皱,转身看去:“你怎么在这里。”霍繁篓背着包袱坐在路边,人比前几日黑瘦了许多,精神有些不济的样子,不过风寒应该是挺过去了。

“我救了人还没得到回报,怎么舍得走。”霍繁篓一副懒散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顾若离身边做出请的手势,“走吧,三小姐!”

“无赖!”顾若离懒得理他,更不问他这几天他住在哪里,霍繁篓抱着手臂大摇大摆的跟着,打量着顾若离,“脏死了。住了七八天,她们也没有伺候女菩萨沐浴更衣?”

顾若离不说话,她身上脏她知道,可是庆阳的水一直很稀缺,她不想给崔家的人添麻烦。

出门在外,能忍就忍了,她从来不在乎这些虚表的东西。

霍繁篓也没有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日落时分就到了合水县,比起庆阳的繁华,合水萧条许多,街上人流也明显少了一些……其实,无论是庆阳还是合水都非常的贫穷,因为靠近边关气候不佳,每到年底出来乞讨的百姓数不胜数。

顾若离无心看风景,她寻了一条死胡同里停下来,席地而坐,霍繁篓哈哈一笑,道:“打算睡这里?”

“你要不想住就走。”他们不是一类人,话不投机半句都多,霍繁篓却不介意,笑着从怀里摸了个荷包出来,在顾若离面前晃了晃,“走,爷请你住客栈,沐浴更衣。”

荷包有些旧了,但是细棉布缝制的,上头还绣着几朵红花,比不上她腰上坠的这只,但也很精致,顾若离冷笑一声撇开眼:“无福消受!”霍繁篓怎么会有钱,自然是偷来的。

“嫌脏?”霍繁篓哈哈一笑,挑着眉道,“放心,这钱比你干净多了!”

顾若离哼了一声,肚子却咕噜噜响了起来,霍繁篓心情大好,好像看到顾若离窘迫就是他平生最喜闻乐见的事一样,“等着,爷用脏钱给你买包子去。”话落,摇摇摆摆的出了巷子。

顾若离真的饿了,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天吃饱过,今天一天又粒米未进,可却不想惯着霍繁篓,她今天要是吃了他的馒头,以后一路去京城他就会一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过了一刻霍繁篓果然提着六个包子回来,和顾若离并排坐着将袋子递给她:“吃吧,把菩萨饿坏了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拿走。”顾若离怒道,“你若是与我一起,往后就消停点,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

霍繁篓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嗤笑着道:“怎么着,只许你们顾家有钱,不许乞丐有钱?”他说着解开钱袋子在顾若离面前抖了抖,“要不要验一验?”

袋子里都是铜钱,一枚一枚洗的干干净净,被霍繁篓一晃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霍繁篓笑了起来,自嘲的道:“请三小姐屈尊吃一口,就当施舍我这乞丐了!”

“你!”顾若离不善言辞,在斗嘴上向来没有赢过霍繁篓,她索性不再说,拽了袋子拿了个包子出来无声的吃着!

有面有肉,她多久没有吃到了,顾若离觉得包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霍繁篓也没有说话,拿了一个慢慢吃,天色渐渐暗下来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四处掌灯,光线影影绰绰却照不到这里,顾若离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转头看向霍繁篓郑重道:“对不起!”

她不该武断的认定霍繁篓的钱是偷来的。

“呵!”长而狭的眼角高高挑起,霍繁篓像是发现了多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盯着顾若离,凑过去轻声道:“因为没有救我,所以心生愧疚了?”

顾若离莫名其妙的扫了他一眼,又自顾自的闭目休憩。

“还真是不用。”霍繁篓靠在墙上,纤长的手指懒洋洋的勾着荷包转着圈,“我这种人命贱,不容易死。”

巷子外喧嚣热闹,巷子内出奇的安静,不知哪里传来的狗吠,显得孤寂寥落。

霍繁篓转目看着顾若离,就见她眼眸微阖,神色宁静,没有怨怼,没有愤怒,没有迷茫和害怕,他忽然很好奇,到底有多强大的自制力,才会让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经此大难之后,能泰然自若安静以对。

其实,当他在巷子里见到顾若离时曾有答案的,他觉得顾若离是和他一样的,冷情凉薄,根本没有将顾家的灭门之灾放在心上,所以才会这般镇定自若。

可是短短几日,他又不由自主的否定了这个答案。

若真的凉薄冷情,她怎么会为了毫不相干的人做很有可能暴露自己的事情,又怎么会将顾氏的药方贱卖给胡大夫,又怎么会在身无分文的情况将仅有的银两留给别人,又怎么会不顾劳累替所有村民义诊。

……又怎么会和他说对不起。

真是奇怪的人,霍繁篓第一次觉得看错了人,算错了人心!

“喂!”霍繁篓用脚碰了碰顾若离,“真的不去住客栈?你身上臭死了!”

顾若离没动,淡淡的道:“不去。”

“你可想好了。”霍繁篓指了指着巷外过去的巡逻衙役,“此刻人多他们注意不到我们,可若是到了半夜,他们必然会来盘问,届时你要怎么解释?”

顾若离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走吧。”霍繁篓站起来俯看着顾若离,“钱没了可以再想办法,可人要是没了……”

顾若离已有些迟疑,她蹙眉朝外头看了看,终于站了起来,望着霍繁篓道:“合水的客栈很便宜?”霍繁篓手中的铜钱虽多,可若是住客栈就有些少了。

“你当我们去住同福楼啊。”霍繁篓将荷包揣在怀里,提着他的半旧的包袱走在前头,“我们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就已经是福分了。”

等到了地方,她终于明白霍繁篓说的遮风挡雨是什么意思。

------题外话------

要住客栈不,霍爷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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