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走的时候很平静。

李长青闻言也觉得自己太急切了些,叹道:“我这是在严华年那里受了气,想着从哪里扳回一局才好。”

而且这麻烦还不能告诉太皇太后、镇国公,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

居然是李谦那厮!

不知道这一世李谦逃不逃得脱命运的摆布?

这位太后还和镇国公府二爷的岳母,也就是姜宪的外祖母太皇太后不合。

姜宪看她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玫瑰紫遍地金素面褙子,却戴了对春节时太皇太后赏的南珠耳环,映衬着一张脸娇若芙蓉,她不由抿了嘴笑。

姜宪也因此开始厌恶坤宁宫的人。

姜宪绞尽脑汁,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她将沏好的茶放在了白愫的手边,笑眯眯地道:“太皇太妃已经过来了。今天御膳房做了梗米白粥,百合莲子血糯粥,梅干菜排骨粥,小米海参粥,开花馒头,金银馒头……”声音清脆地报着菜名,声若银铃,非常的好听。

白愫更显颓然,低声道:“我还能怎样?总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让整个白家都跟着我担惊受怕吧!我们在宫里住着,外面的事不过是道听途说,犹如那搭台看戏,看到那悲伤的时候也会落泪,可也就只是落几滴泪罢了,不会伤筋动骨。可我这次回家侍疾,多住了些日子,有些事这才深切地体会到……安国公夫人来探病的时候,送了一对百年的人参过来,当时是我接在手里的。因要登记在册,我就打开来看了看,结果发现那人参上用五彩的丝线结了对梅花攒儿,我大吃一惊,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前几年安国公夫人生病时太后娘娘赏给安国公府的……”

姜宪还记得当时白愫的脸腾地一下红得好像滴血似的,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不,不是我,是侯爷……和承恩公交好……”

姜宪觉得不妥。

白愫讶然地看了姜宪一眼,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小事上得罪赵翌。

应该是知道的吧

丁香和藤萝才是东三所的大宫女,这样辛密的事,郡主通常都是吩咐丁香或是藤萝。

她得想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消除李谦对她的影响才行。

姜宪一刻也呆不下去。

又这样!

曹太后看她的眼神就更满意了,慈爱地呵呵笑了几声,道:“都好,都好。”然后目光一转,把后知后觉跟着姜宪一起起身的太皇太妃留了下来:“你坐。让保宁忙去,我们坐着说会话。”

赵翌活脱脱就像他的生母曹太后,生性多疑狡诈,行事冷酷狠毒。他想围逼曹太后,肯定早已谋划多时,她伯父姜镇元只怕是早就上了赵翌的贼船,这个时候怂恿伯父和他拆伙,既打草惊蛇引起曹太后的怀疑,还会因为釜底抽薪遭了赵翌记恨,两边都不是人。

三年的皇后,七年的太后。黄河决堤,西北地动、两湖大旱、江南洪涝,国势艰难。东有辽王赵翊虎视眈眈,西有临潼王李谦枕戈待旦,南边有靖海侯赵啸狼子野心,她抱着三岁的赵玺垂帘听政,苦苦支撑着这个一不小心就会崩溃离析的赵氏王朝,赵玺却亲手端了碗毒药给她,把她毒死在了慈宁宫。

走在前面的卫属没想到王瓒会突然拐弯,绕了一圈才重新进了浣衣局所在的胡同。不曾想那胡同不长,一条道通到底,王瓒的马车就大咧咧地停在浣衣局的门口,他们连个隐蔽的地方都没有,只好快马通过了胡同,把马车停放在了不远处一家生意兴隆的酒店门口,他进去叫了壶茶,李谦在马车上换了件粗布衣衫,戴了顶毡帽,压着帽桅遮着脸进了浣衣局胡同。

王瓒和姜宪已经下了马车。

姜宪扮作了王瓒的随从,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提着几盒点心,和王瓒直接去了浣衣局大太监刘清明的住处。

刘清明趿着鞋,系着衣带疾奔而来:“王大人,您怎么来了看这天气冷的,您怎么就不提前派个人来跟我说一声呢我也好弄个火锅子我们兄弟两个喝两盅小酒啊!”说完,大声喝斥着身边的小太监,“还不快去如意楼整桌酒席来!”

小太监乱跑。

王瓒装模作样地背手挺胸,一副倨傲的样子,道:“刘大人不必客气,我今天奉命而来,不好耽搁,改天再来打扰刘老哥,我来请刘老哥到如意楼喝酒吃羊肉锅子!”

刘清明连声应“是”,殷勤地问道:“王大人,王公公他老人家可好太后娘娘要大寿了,他老人家很忙吧我上次送去的鹿茸他老人家可喜欢要不要我再想办法弄点给他老人送过去”

王瓒面色就有点发黑。

姜宪低着头,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听这刘公公称王瓒做“王大人”,她原先还以为刘清明认识王瓒。现在看来,王瓒不知道跟这刘公公说了些什么,这位刘公公显然是把王瓒误认成了王德海的干儿子或是干孙子。

她瞥了王瓒一眼。

王瓒当没有看见,对刘清明道:“东西我已经送给王公公了,他老人家很喜欢,说等忙过了这阵子大家出来一起喝喝茶。”

刘清明喜出望外,躬身将王瓒和姜宪请进庑房,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让她们把上次拿来给她们织补的宝蓝色孔雀金丝宝相纹的斗篷拿过来,王大人要带回宫里去。”

小太监应声而去。

刘清明请王瓒喝茶。

姜宪已经知道王瓒以什么借口不动声色地找到萧容娘的了。

浣衣局负责浆洗内宫贵人的衣衫,因而有非常擅长织补的宫女,这些宫女的手艺甚至比针工局的绣娘更好。而孔雀金丝这样的面料十分的名贵,是贡品。宫里贵人身边服侍的一不小心把衣裳弄破了,想悄悄地织补一番,不让人看出破绽来,最好是悄悄拿到宫外的浣衣局来织补,手艺好不说,还可以避人眼目。

王瓒办事真是细致周到,让人放心。

姜宪隔着镶了玻璃的冰裂纹门窗朝外望去。

一个小太监带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宫女捧着个茜红色遍地金的包袱怯生生地走了过来。

那小太监不知道对那两个宫女说了些什么,两个宫女齐齐抬头。

姜宪顿时睁大了眼睛。

一个宫女三十出头的样子,黎黑瘦脸。另一个十五、六岁,容长脸,白皮肤,眼角下垂,又瘦又小,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是萧容娘还是谁

可她那腰……束着绿色的宫绦,细细的,双手就能合拢,怎么可能有六个月的身孕!

姜宪傻了眼。

推开扇门就走了出去。

萧容娘和另一个宫女的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又惶恐地垂下了眼睑。

姜宪刚想喊一声“萧容娘”,来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毕竟对她来说,萧容娘已经死了八年。

她怕自己认错了。

只是没等她开口,带两个宫女进来的小太监已笑着对她道:“您是跟王大人一起过来吧这两个人就是奉命帮王大人织补那孔雀织金斗篷的人。”

亲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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