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的时候福晋已经坐在了年主子的屋子里,微笑着跟她说着什么。我请了安,赶紧向福晋回了爷的话。而那年主子看到我身后没有爷的影子,那张满心欢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神也渐渐凛冽了起来。我浑身一哆嗦,不愿再多做逗留,请了太医就往集萃轩的方向走去。

爷一直是个情绪深埋的人,喜怒都不轻易露于表面,一直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却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但是爷对下人却也善待,一般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爷不会做太多追究。我以为爷终究也会把他对十三福晋的那份感情掩埋得很好,从此滴水不漏,却不曾想在那一天爷的心绪不仅裂开了个口子,而且让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爷那样地失控,差一点我就以为天崩地裂了。

之八

而宫中的确是发生了大事情,索额图竟然想扶持太子登基逼皇上退位,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败了下来,被圈禁起来。太子倒是没有被牵连得太深,依然做他的太子爷。而爷当时远在香山,更是没有什么瓜葛,躲过了一劫。

爷送娘娘去了香山也马上回转了,幸好这香山和皇宫还是有些个距离的,想着也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以为日子就这么过去了,突然间娘娘那里带了话来,说是娘娘在香山身体不适,随行的陆太医也拿不定主意,当下皇上又不在,只能过来请了爷去。爷向太子爷请了辞就直奔香山去了。

回府以后日子照旧地过着,不过爷去宫里的次数倒是没有以前多了,只例行地去请安,想来他也是避讳着什么吧。我心想爷若是真这么就此放下那也便好了,可这谈何容易呢!先不说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就是去各房的次数也明显少了许多,而爷的心事儿却是更加地重了。

“起来吧,今天的谈话,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我点头应承着,“你出去叫冬梅她们进来吧,经这么一折腾,我有些累了,你也去歇着吧。”我答应着退了出去,唤了冬梅进去后,就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帐子里,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心却还跳得厉害,想想刚才,不确定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谁曾想第二天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爷一早出了门,也没有让我跟着,过了不多久,他的侍卫跑来找我,说是爷探路的时候碰到了两只还没有猫冬的黑瞎子,被伤着了,我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赶了过去。等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爷身上满是血迹,陆太医正撕剪着爷的内衫,我忙蹲下紧跟着伺候着,就怕万一有个闪失,幸好陆太医说并无大碍,只伤及了皮肉而已,我这才放下心来。这个时候一个侍卫慌张地跑过来,说是十三爷被那黑瞎子缠上了,还没有等我回过神,一道女人的影子跟着跑了出去。竟然是茗薇姑娘,我心下一怔,却发现爷这时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大惊地说道:“主子,您别乱动,您,您不能起来呀……”而他全然听不见周围劝阻的声音,抹掉了要给他止血的参片,踉跄着就跟了过去,也不顾大冬天的光着个膀子,我赶紧接过了递过来的外衣,还有几片参片,也紧跟了去,让他披上了外衣。

到德妃娘娘处用饭,那宫女也是在旁伺候了会儿,她退了出去后没有多久,十三爷借方便之由也跟了出去,过了许久没有回来。爷也起了身跟娘娘请了辞,看时辰不早,德妃也就点头答应了。我自然地紧跟在了后头,爷突然停了脚步,害我差点撞在爷身上。顺势看去,发现十三爷和那女官在那阴影里谈着话儿,声音虽不大,却刚好能够让我们听见。他们说完出来时,正好与爷对上,我分明看到那女官的诧异,而爷招呼了十三爷一同离去,就在拐弯的时候爷却突然回了头,朝身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我一惊,难道爷对这宫女也有了些兴趣?

靠回背后的枕头,我闭上眼,淡淡思量。

说来也是奇特,从出事那天起,天气就阴沉沉的暴雨倾盆,几乎没停过。现在放晴了,却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别转头,朝内房走去,路上经过花园,那张灯结彩的景象已不复见。冷冷清清的空旷空间,让人完全想不到几个时辰前这里还在大宴宾客,笑语喧天。

记得下午到十三贝子府去接她时,见到她让我愣了一下。从上次在宫里看到她算起,也有两个月没见了吧,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复原先大病初愈的荏弱,面色红润起来,神采奕奕,更多了一份原先没有的柔婉妩媚,整个人像会发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我走在长春宫的回廊上,恍如隔世。

“知道了,冬莲姑娘不用招呼我,伺候娘娘要紧。”我笑着应声。

“那不一样,您今儿个可是主角儿,您说一句,那可顶我十天半个月的磨了。”

放任无奈与悲哀潜入心底,我惨然而笑。

宾客尽欢而散,我缓步回房。不用看,也知道房里已被装饰成喜气洋洋的红色。脚步顿了一下。

我尚未回答,老十已插嘴:“说什么协助编书,不过是让我们帮忙找人,从举人里面挑也就是了。”

“八哥,我知道我错了,你别恼了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