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影壁站了会儿,许是方才刺激受得太多,只觉得这日头晒得人头发晕。看看李德全还没有过来,不远处站着一些目不斜视的侍卫,我张望了一下,看见左侧有个小小的门。我缓步过去,在台阶上靠着玉石门墩儿坐了下来。

“是,儿子已问过了马尔汉,他说福瑞本就是他三服里的兄弟,他的女儿原本就跟自己的女儿差不多,现又有皇上天恩,他是求之不得,相应的事务也都已经办好了。”四爷沉声地回说,面无表情,胤祥却是一脸了然的狂喜。

康熙皇帝哈哈一笑,静了静,又随意地转了头对我说:“前儿听说你烫伤了,现在怎样了?”

“啊——”我一愣,“是,您过奖了。”我低低地答了一句,这种生死一线天的时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压住心里的慌乱,以不变应万变了。

可惜这样的讽刺微风仿佛连他的眉毛都没吹动,他只是略弯了弯身,放了一只灯笼在地上,就转身出去了。外面“哐啷”一声,我忍不住扭了扭嘴角儿,这还用锁吗,我又不会飞檐走壁。

“奴才给十四爷请安。”一个略微尖细却不慌不忙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一入耳,我方才挺直的背脊就仿佛被急冻住了一样,一寸寸地断裂着,甚至那咔咔的声音都万分清晰地回响在耳际……

“秦顺儿!”十四突然呼喝了一声。

秦顺儿一顿,忙赔笑说:“是伺候十三爷的贴身丫头。只是其中一个身子不爽,可别院那边又没什么大夫,爷这才命了奴才带她们回来,好请大夫瞧瞧的。”

我抱着头蹲在哪儿,心跳仿佛如重锤一样,一下下地擂在我的胸膛上。身旁脚步声响起,一双乌黑的皂靴停在了我的右侧,上面还沾了一些水渍,想来是方才走进来时沾的雪水化了。他向来有洁癖,不像十三,水里泥里的都浑不在乎……

“这么惦记着你的,不是一般的丫头吧?”十阿哥怪腔怪调地说。

八爷微微一笑,“也还好,今年雪天儿多,压垮了不少民房,粮食收成本就不好,饥民一多,这放粮的事情就乱,皇上让我过去看一下,也算那儿的县令还有点脑子,没惹了大事出来。”

“咱们就这么进去,也不知道方不方便。”八爷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慢慢地略偏了头,从上往下看去,八爷他们都已驻马于庄子入口处,身后的随从们离他们倒有个五六十米远近,想来是不想让人听到他们说什么吧,不过离我很近,就在我所在的小山坡的斜下方。胤祥的庄子小,下人也没有几个,这会儿不知道门房儿去干什么了,想想方才我出来的时候也未见到他……

相应的菜蔬肉品早摆了一桌子,这也就是皇亲贵族,在冬日依然能吃到新鲜的蔬菜。招呼着小桃坐下,这火锅人多了吃才香,她犹豫了半天才落座,我看她都这样,其他的人也不必招呼了,就埋头吃了起来。

“嗤……”我轻笑了出来,看着他溢满了笑意的黑眸,我垂下眼定了定,抬头看向他,“昨天我……”

我一怔,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要水了,小桃回手放下棉布和水碗儿,帮我擦擦嘴角儿又说:“我听秦顺儿说,皇上为这个赏了他家什么……”说了一半儿她皱起了眉头,“什么来着……”小桃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瞧我这记性,昨儿说的,今儿就忘了。”我闭上了眼,也浑不在意,不管怎么说,这大夫大有来头就是;管他黑猫白猫,会治病的就是好猫,想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两分好笑。

“小薇……”胤祥哑哑地低呼了一声儿,声音里隐隐的脆弱让我眼泪流得更多,他轻轻地挪开我紧捂着左脸的手,仔细看视着。一旁的小桃早伶俐地从外面拎了一盏小巧宫灯进来,在一旁照明。

小桃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主……你觉得怎么样,烫着没有?快给奴婢……我看看。”

“姑娘,前面车多人挤,咱们的车被迎面来的蹭偏了轴,卡住不能动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们得下来,小的们把车扶正了才好走的。”

“茗蕙见过十三爷,爷吉祥。”茗蕙柔美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悄悄甩了甩头。

“爷,您这是……”茗蕙犹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略转眼看去,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离十四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女人噎了半晌,干笑着说:“是……那奴婢就先去了,您快着些就是了。”一阵衣服簪环响动,而后脚步声响起,往正门的方向走去,我稍偏头抬眼皮儿瞟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瘦高的女人身影儿,正快步离去,衣饰鲜亮,看起来是个身份不低的嬷嬷。

“嗯。”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