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挣扎着站起身来说话,那明晃晃的光芒已向我挥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抱住了头,尖叫了出来:“不要——”

那边的张成估计有点儿愣神,迟了迟才说:“啊,是,奴才知道了。”接着踩雪的嘎吱声音响起,就听他招呼,“那边的老几位请跟小的来,马房在这边儿。”

胤祥倒仿佛什么也没听懂似的,哈哈一笑,“说的是,这些年十哥你们一定辛苦了,倒是偏了兄弟我了,成,那以后要是有什么吩咐,火里水里的,做弟弟的没二话。”

“八哥、九哥,”十爷的粗门大嗓又响了起来,“前面的庄子就快到了,我说什么来着,不可能会记错的。”八爷、九爷的回答我虽听不到,可马匹不时打着响鼻的声音却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地又往里缩了缩。

正想着,一张温和斯文的脸孔突然飘进了我的脑海。我猛地一顿,“咳咳”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下意识地探起身儿望过去,难道是……

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失落,可转念再想,京城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胤祥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无论如何我现在也不会舍了胤祥而去就是。想到这儿,心里也是一松,不再胡思乱想,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我微微一笑指了指脸,“我已经有些老了,现在又变丑,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我醒了醒神,就想伸手去摸伤口,被小桃挡住了,现在并不是很痛,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覆盖在上面。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竟不是在自己的卧室里,而是以前用来会客的内厅,不禁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可能昨儿个也不好让那个大夫进卧室,毕竟我的身份还是个“丫头”。

“姑娘,过了这条街,离府里就很近了。”车夫边答边挥舞着鞭子吆喝着。

她开心一笑,“今儿看着可真是好多了,疤痕眼瞅着越来越小,四爷找来的这个大夫可还真灵。”我抿了抿嘴,别转了眼睛,心里有些茫然。“唉!”小桃突然低叹了一声,“主子,您受伤可就这一回了,再来一次,爷的命也没得要了。”我心一紧,一股酸热的感觉布满了胸臆,咬住了嘴唇儿,一痛……

小桃整好了靠垫儿,扶着我坐好,自个儿掏出手绢儿擦了擦额头,“我的好主子,今儿个奴婢的寿最起码短了十年。”她苦笑着对我说。我干干地咧嘴一笑,心里只是一片的茫然。

胤祥也是笑着快走了两步,“早听奴才们说你到了,却老半天不见你,这戏眼瞅着就要开锣,七哥都急了,今儿你这儿主客不来,戏可怎么唱呀,这不,我就自告奋勇出来迎迎你呀。”胤祥扬眉笑说。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里想不顾一切地冲上马车,然后飞奔而去,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如暮鼓晨钟一般,重重地回响在脑海中。我缓缓地收回了脚,朝僵在车门口的小桃努了努嘴。小桃迅速地反应过来,一偏身儿下了马车快步地迎了上去,“奴婢给十四爷请安,爷吉祥。”一旁的太监侍卫也都躬身而立,我伸手将斗篷里的布围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面孔,又顺势转过身来,也躬立一旁,却并未移动。

“许久没见你了……”茗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飘浮感,听起来有些虚无的感觉,我心里一愣,只觉得与印象中的仿佛有了些许不同,忙又凝神去听,“已经多少年了,自从……”话未说完,她的声音一滞,后面的半截子话吞了回去,一时间周围静了起来。

这一天在小桃又慌又喜,而我略有期待中迅速地滑了过去,我不太想告诉胤祥,既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被他阻止,只是觉得自己很久没有为自己活着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去透透气儿。

小桃让其他丫头都退下后,坐在一边儿陪我吃饭,这样说话也方便些。她不时地夹这个夹那个给我,我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嘴里发苦,吃什么都好像在嚼渣滓,喀啦喀啦的。以前的事情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显现着,初见、相识、相知……

门外的小丫头回了声儿,“十三爷就回来了。”

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不是吗,史书上对胤祥被圈禁了多久本就很有争议,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不禁苦笑,难道竟然盼望长长久久地被这样禁锢下去吗?决定进来陪伴十三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可现在呢……

“想什么呢?”胤祥笑嘻嘻地在我耳边说,暖暖的风吹得耳朵痒痒的,忍不住去挠,被他一把握住了手,却换了自己的下巴来揉搓,胡子碴儿弄得我更痒,忍不住笑了出来。痒得受不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他的衣领处蹭了起来,胤祥一声低笑。

这些也都还算好,人若没了想头儿,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只是偶尔提起八爷他们来,胤祥的眼神让我打从心里寒起来,忙拿话岔开了,也不晓得他知道了没有,但是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八爷他们的名字。

眼看着那个何义慢慢地撩开了帘子,我悄然低了头,捏紧了拳头准备着……突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扑”的一声,马车里瞬时又是一片阴暗。小桃已经吓愣了,我定定地看住了前面,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支箭——一支把马车帘子牢牢钉起来的利箭!

马车外一片寂静,车里只有阵阵急促的“呼呼”喘息声。我偏了头去看小桃,她正睁大了眼看着我,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这粗重的呼吸是自己个儿发出来的。我只好勉强对小桃咧了咧嘴。

“嗒嗒……”一阵如暴雨般的马蹄声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想去偷偷掀了窗帘子看看是谁,却发现自己一下也动不了,只能僵坐着。一声马嘶之后,外面再度安静了起来,只偶尔听到马儿喷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