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有点儿想不通,有什么东西是能令杨三儿这种人动摇的呢?钱?他根本不屑一顾,平时吃穿住行都是池晟柏给他什么他用什么,池晟柏当然不会亏待他,杨三儿也不挑。还是感情,杨三儿无父无母,跟在池晟柏身边那么多年,跟他感情最深的应该是池晟柏才对。

头两天老太太的大儿子刚从城里头寄来的进口奶粉,老太太根本没舍得拆开,就等今天季白来呢。她腿脚不太好,拄个拐杖跑出来瞧季白。院里头没灯,月光清清凉凉的,老太太眼神不大好,瞧着季白脑门上的牙印还以为是被谁嘬了一口呢。

老爷子慢吞吞地走过来,先是围着季白和池小静两个小孩转了一圈,然后伸手扒着季白的额头,看他脑门子上的牙印。

大批的小学生从校门口涌出来,校门口的小摊小点倒成了一天里头最热闹的光景。

这时候花婶端着两碗豆腐花笑眯眯的走过来,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在上小学,一个就在这儿上中学。大点儿的那个就站在她旁边帮她顾摊,一双眼睛也频频朝季白这边看。

季白也愣了,没想到池晟柏还能一路追他到大寮镇来。

“怎么了?喝水吗?”他从前往后捋了把小孩儿的头,丝又细又软的滑不留手。季白迹中间有一道很明显的美人尖,瞧起来精致漂亮,池晟柏想也没想就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开玩笑似的吻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明显引的季白一个哆嗦。

这时候她看着季白,也有这种心理在作祟。一边告诉自己这是他儿子,因为她自己的不负责任和绝情已经和她没关系了,但另一边又想要大言不惭地上前去。

他低头敲了敲自己的手,又丈量了一下眼皮子底下的小细脖子,觉着这根小脖子简直脆弱的一掐就断似的。季白皮肤很薄,这个角度看过去,白的几乎透明,下头是隐隐可见的血管和青筋。

“你!讲点儿理成么,是你说看完电影就让我走的。”季白被他气的脸色通红,五脏六腑好像都被顶在一起,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池晟柏这才低下头来看他,季白年纪还小,又实在是瘦得很,被齐老头鱼鱼肉肉的补了几天,身上稍微多了点儿肉,掂起来却依旧轻飘飘的。

上辈子一直到了最后他跟池晟柏都是最要好的,两个人在四九城里头的背景都不差,大院儿里光屁股打滚儿混出来的交情。而就在池晟柏为了季白不折手段的时候,抿紧嘴角一声不吭却眼带鄙夷的也是他。可他的鄙夷不对池晟柏,只对季白。

齐老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香包,伸手抢过来就要往小丫头身上放。池小静看模样都快哭出来了,死死攥着池晟柏的衣摆不撒手。

“赶紧的,你不说来不及了么,你今天不带着我自己也甭想走,早去早回,说不定还能回来赶上吃早饭。”

池晟柏正拿瓢接了凉水避开伤口往身上浇,一点儿没防备,结果就这么一下被季白踢了个正着。

季白实在没办法,只能好言相劝:“我给你叫辆车吧,晚上镇上刚好有人要进城里去,你要实在不愿意坐他的车,叫人来接你也成。”

“你这个……”

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高了,季白骑着小三轮车出门,镇上的中学还没上课,门口已经三三两两的出了一些早点摊子。季白停下看了一会儿,在一个卖煎包的小贩那里买了两个煎包,五毛钱两个,跟婴儿的拳头差不多大,素馅的里头稀稀拉拉几块鸡蛋,更多的却是豆腐和韭菜。肉馅的里头大都是肥肉屑,季白吃了两口,味道实在不太好,但买的人却挺多。

接下来再有什么事儿就和季白没干系了,他抄着手站在旁边,众人脸色真真假假分清了也只当一场闹剧。

老太太坐在椅子里,脊背却故意挺的笔直,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梗着脖子冲季白叫嚣。

季白又梦见池晟柏了,但这次和上次又好像不一样。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敞亮的屋子里头,这屋子坐北朝南,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他豁的一下子把厚重的窗帘拉开,明媚的阳光照进来,甚至看得到空气中旋舞的灰尘。

他说:“他这叫淤血,上不行下不通,吃得好吃得多但不吸收,再怎么补都没用。”

齐老头究竟有多少家当季白不知道,可一旦他真的离开了郑家,那能相依为命的也就剩下齐老头一个,家里多了张口,学费生活费都得出,季白是一定要上学的,这辈子重生,季白觉得这个缺憾是一定要补上的。现下就算他不愿意拖累老人家,老爷子也是非得留下他不可的。

郑雍这么一通嚷嚷,旁边好几个人都听见了,当即对着郑大山和郑雍指指点点的,镇上人说起别人闲话来嘴都毒,说话不怎么好听,这话听到郑大山耳朵里,立刻就翻了十倍八倍的往上冒火。

于芳玲听他这么说,勉力从地上坐了起来半靠在季白怀里,嘴唇上全是青白的牙印。

“你是干什么的!老子教训儿子也要你们这些猫三狗四的来管闲事儿,赶紧给我起开,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