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不少接学生的家长到季白这儿来问价钱,这会儿也都带着孩子过来了。在他们看来,季白卖的东西比别的小摊子上一毛两毛一包的东西干净多了也安全多了,而且味道也不差。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好几拨卖早点的摊子在预备着了,其中还有从小就对季白挺好的花婶。花婶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活,就靠早上在这镇子口卖豆腐花,她在菜市场还有个豆腐摊,年轻时候也是镇上出了名的豆腐西施。

“怎么着?不认识我了?”池晟柏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季白,把人拎起来面对面的坐着。

季白猛地安静下来,直到被池晟柏抱进屋,还呆呆的不说话。他上辈子在这房子里住了一年零三个月,到高中毕业才被池晟柏带到龙城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季白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依旧是瘦瘦小小的,但却能在郑大山将要动手的时候挡在她前面,他有了他那份独有的小狡猾,甚至连心肠都硬了起来,居然一句话不说干干脆脆就和自己断了联系,甚至现在能和他身边这两个看起来就很有身份的人认识,看起来还很相熟的样子。

“嗯,熟了。”

他本来对池晟柏是有点儿改观的,以为他和上辈子不一样了,没想到犯起混来一点儿没变。

季白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四下看了看,却没见着池晟柏的身影。原地等了一会儿才瞧见他从楼上冲下来,手里头捏着两章电影票。

圈子里兴起玩儿小男孩的时候,池晟柏和路俊都是不沾的,池晟柏因为有了季白,而路俊压根儿是不感兴趣。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为情所困,也看不出季白的一点儿好处来。

她这两天喝了两副中药,瞧着脸色红润了不少,齐老头方子下的狠,头三副基本就是药到病除。但说到底看病就和除草一样,除了表面的还要除根儿里的,现在他又给小丫头换了方子,虚是得温和地慢慢儿调理,就跟养一株娇贵的小花儿似的,不能一蹴而就。

“那你别捣乱。”季白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顺手从旁边晾衣服的竹竿上把池晟柏昨天脱下来洗的衣服扯下来扔在他身上,蹬着车子走了。

季白这时候简直恨死池晟柏了,恨不得把他踢倒了狠踹几脚。冷水猛浇下来的时候季白下意识就闭了眼,结果现在一睁开,就瞧见个光溜溜的池晟柏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

池晟柏看着季白三句里两句是要他走的,也有点儿不高兴。他撇了撇嘴最,瞧着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池小静,特无赖地双手一摊,把大脑袋埋在枕头里不动了。

“不用。”季白立刻接口,打断了池晟柏的话,语气有点儿强硬。

豆腐脑八宝粥炸油条,早起的镇子口当真是什么都有,季白几口把两个包子吃完,心下了然,嘴里哼着歌儿晃晃悠悠地走了。

小胖子坐在房间角落里,面前是一大堆撕成碎片儿的纸屑,季白只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他那些可怜巴巴的二手三手四五手书几乎一本一本的都不见了踪影,全部在郑雍幼稚的挑衅行为下成了尸体。

季白扶了把已经气的双眼通红的于芳玲,阴鹜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活了六七十年,天不怕地不怕,可季白这一眼带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鹜和戾气,让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自个儿的情况,又梗直了脖子和季白对瞪着。

季白知道其实这是老爷子心疼他,怕他在这几个木箱子上睡不好,实际上季白觉浅,已经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那时候他几乎时时刻刻防着池晟柏,半夜里他的气息一靠近,季白就能豁的睁开眼来。重生之后这毛病是慢慢儿没了,但一般人都受不了老爷子这等睡相。

说着齐老头又伸手按了按池小静的肚子,借着说:“脾胃失调,肝火上升,虚旺。”

季白本来想池晟柏应该看不上齐老头家这点儿东西,临走前总得带着池小静吃点儿好的,镇子上饭馆还是有的,而且不像城里头那么偷工减料,用的全是农家自产的好东西。

齐老头那边看见季白被人欺负了,也不装模作样蹲在地上装病了,赶紧几步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小胖子手里的柳条夺过来,蹲下身去看季白脸上的伤,然后冲着郑雍一通火。

季白被齐老头拽着,却依旧不动摊,死命拦在于芳玲前头。他扯着齐老头的袖子,憋着一口哭腔说:“齐爷爷,你帮我看看我妈,你快帮我看看她。”

池晟柏挑了挑眉,还没说话,这头跟着池晟柏那小男孩儿已经把齐老头从地上扶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怯怯的,看人的时候泛着水光。

滚蛋,你滚蛋!池晟柏……池晟柏……季白歇斯底里地在梦境里嘶喊着,最后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一把推开。

“小朱砂,你这眼睛在夜里可够吓人的。”季白赶紧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小猫,朱砂亲昵地在他食指上蹭了蹭,肥嘟嘟的肚皮就贴着季白胸口。

季白站在学校门口盯着自个儿的手掌看,他指节儿很细,泛着病态的苍白,上边却布满了伤口老茧,连指腹上都密布着一层厚厚的茧子。这时候正是学校下午该上学的时候,不少学生和家长从校门口过,都没注意站在大门旁边儿的季白,他抻了抻手掌,原本略有些佝偻的脊背慢慢儿挺直了。

“真不是郑大山,这我自己摔的,齐爷爷我以后一定小心,再不掏鸟窝了。这不怎么疼,再说我不特相信您医术嘛,您这药酒刚往上一倒,还没上手揉呢,我就觉着神清气爽,下地就能跑出二里地去。”

“季白,季白你得活着,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骨灰做成陶瓷,磨成项链,日日夜夜带着不松手,让你永远没办法投胎转世,最后跟着我进坟墓。”

老爷子瞧着池小静手里头那一沓钱,心里醋意翻涌。池小静浑然不觉,居然还当着老头的面又数了一遍,而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手上的动作还慢了几分,为了让季白和其老土看清他们挣了多少钱!

俩小的正高兴着,结果老爷子心里跟长了草似的,到底是忍不住了,一把把池小静手里的零钱票拿过来。

“你俩咋没想着送我礼物来着,吃我的喝我的,不先想着我,想那臭小子做什么,钱我没收了,省得你小丫头片子拿出去乱花!”

池小静手里的钱被抽走了,愣了一下,然后瞧着齐老头的眼神儿都变了,满含着委屈,眼泪都要下来了。

季白被他俩的模样儿逗笑了,齐老头脾气古怪但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季白是知道的,但池小静却不知道。小丫头立刻眼圈儿就红了,求助似的瞧着季白。

季白立刻出来打圆场:“齐爷爷,怎么能忘了你啊,给您买礼物的钱在我这儿攒着呢,我们俩一人一半。而且小静总和我说等池晟柏过生日的时候亲自下厨给您也做顿饭呢,是吧小静?”

小丫头经季白这么一说有点儿愣,这根本是没有的事儿呀。季白拼命和她使眼色,池小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齐老头心里也舒坦许多,瞧着池小静的时候胡子翘了翘,半天悄无声息地把钱又塞回了人家手里,一老一小这算是又和好如初了。

季白隐约记得这一年是池晟柏的二十岁生日,翻过年关去他在海川部队的生活也就结束了。池家要让他在地方的机关里头待一段时间熬资历,就是这段时间里,池晟柏遇见了季白,并且把人给强行带走了。

他依稀记得池晟柏和他说过,二十岁生日那年本来是要约着一群朋友到大寮镇来过的,听说大寮镇风景秀丽,几个人是抱着野炊的想法儿来的,连东西都准备好了,他却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家。

而池小静就是那时候没的,这一年池晟柏二十岁,池小静才和季白一样,刚过了十三岁的生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季白不知道原因,上辈子哪怕是他问起的时候,池晟柏也只是避而不谈。他突然皱眉看了眼前又恢复兴高采烈的小丫头一眼,把池小静看的有点儿莫名其妙。7788xiaoshuo

“怎么了季白哥?咱们什么时候去给我哥打电话?”池小静把钱卷成一个卷放在兜里,准备待会儿拿回屋里放起来,仰着脑袋问季白。

“没什么,池晟柏今年过几岁生日了?小静,待会儿你给我讲讲你们家的事儿呗,我都认他当大哥了,以后你也是我妹妹。”

季白把刚刚老爷子给他推拿后背时候掀起来的衣服放下,找了双鞋穿上,准备和池小静出门打电话,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和老爷子吩咐一句。

“齐爷爷,待会儿我陪小静去打电话,你在家好好儿的啊,别闹事儿。”池小静每个周一晚上都要去借电话和池晟柏通话,季白怕老头自个儿在家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临走前还把人当小孩儿哄。

“去去去,走吧走吧。”老头有点儿不耐烦,推着季白的肩膀往外推,临走前还说:“衣服扎好喽,我那药酒不能招风,招风就好的慢!”

季白笑呵呵的答应了,互相关心,互相担心,这么着才是一家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死抽死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