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者还称,金家姑爷自此以荷花池为居,陷入了终日沉默寡言的寂寞中。

那小姑娘冲着他哼了一声:“你说的我都听见了!无知小民散播谣言,信不信官府把你抓起来!”小姑娘张牙舞爪,极为活泼,一旁的男子微微敛眉,将她朝身边扯了扯,那小姑娘似乎不肯罢休,对着卖油条继续道:“什么叫倒台!左右丞相是因为年迈辞官,难道你不知道新上任的金丞相吗!?江山代有才人出你知道吗!这左右丞相,也得有新人来继承了!”

她当初明明晓得自己儿子的行径,却终究没能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大义灭亲,而是袖手旁观,说开了,无非是不知该如何下手,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圣颜,她终究并非旁人口中秉公无私的大周丞相,在自己儿子面前,她也是一个母亲。如今金苑这番话,到时让她生出几分同为母亲的共鸣来,是以,她无话可说。

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让梁青被抓住,就是为了用梁青将他引出来?

男人一手捧起她的脸,一手揽上她的腰,倾身而下,一个风尘仆仆,一个风姿绰约,很快,两人便交缠在了一起。

“其实,你也是一个自私之人。当年最艰难的时刻,我都告诉自己,我不相信你对我一份情谊的都没有!可是结果呢,我终于明白,你的确对我有一份情谊,只是那份情谊,无法支撑你为我放弃原则!即便没有君薇,你也会因为家族的利益,站在我的对立面。你是你母亲的期望,难道我就不是我母亲的期望?所以,君薇的出现,只是给了你一个走回自己的路的更好的理由和借口!那么现在,如果君薇也有可能威胁到你整个家族的利益,你还能一如既往的守着你的爱情,守着她吗?而君薇,她又能否以她那颗爱着你的心,去和一个君王的残忍相对抗,保你一生?”

原本淡定的金晚玉再一看到秦舜后,险些控制不住的冲了上去!刘熙宁眼疾手快,飞快的将她拦了下来,然后看了一眼还在一边的赵子然和周围的狱卒。

小菊当即千恩万谢,迫不及待的拉着刘青往里头走,那身上的阵阵恶臭让刘青忍不住捂住了连口鼻。刘熙宁在小菊的带领下,进了金晚玉的闺房。守卫们只跟到了房门口,便不再进去了。

秦舜身上没有印记,可是君薇死咬着噬魂香,还是将他收了监,扬言要彻查此事。

这些活计从她受伤那会开始已经做的十分顺手了。如今,他为她穿衣梳洗,简直比为自己做的还要利索。为她梳头发时,金晚玉懒懒的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金晚玉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抬起头,目光坚定:“母亲,这件事情迟早会来。君薇狼子野心,金家不肯为她所用,迟早都会被她铲除,一旦她得势,她必定是先抓住我们的把柄,再借机铲除我们!”

“是。”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将那娇小的宫女拢入了自己的黑色斗篷中,趁着暗沉的夜色消失无踪。君薇站了一会,这才缓缓走出假山,轻轻道了声:“出来吧。”

“他人在哪里?”听完男子的话,君薇冷冷的问了一句。

君娆这回也知道硬来会吃亏,不禁冷笑两声:“说的也是,什么样的奴才,就会有什么样的主子,这样的乡野丫头,本宫的确不会跟她计较,可金晚玉,你身为一个有夫之妇,勾引驸马,还恬不知耻的挑唆驸马与我和离,你是什么居心!?”

身边忽然一阵夹杂着脂粉味的风扫过来,秦舜手疾眼快,抱着金晚玉闪到一边,横冲直撞过来的君娆果然撞了个空,蹭蹭蹭冲到了前面,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是怒极攻心,想冲上来撞一撞她的胳膊,可惜秦舜护妻心切,让她扑了个空。

金苑如何会看不到女儿的心事,笑着点点头,又接着问:“那玉儿还有什么事情想和母亲说的?”

金苑的神色就不那么轻松了:“这次别苑一行,内外的防卫事宜,陛下交给了我负责。”

话才说完,她就知道自己露馅了——失忆的金晚玉哪里会知道秦舜和刘熙宁不和?瞥瞥秦舜,他果然微微挑眉看着自己!

小菊看了看冷在一边的姑爷,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家xiǎojiě去沐浴更衣。金晚玉不经意的瞥了瞥坐在那里眉头紧皱脸色不善的男人时,心里在哼气儿——看你还敢不敢再说走就走!看你还敢不敢整日让我惶恐不安!看你还敢不敢对着别的女子呵护备至!

金晚玉撇开目光,看着那泛着涟漪的湖水,声音轻如风:“我也知道赵大人是个行事坦荡,最恶小人行径的人,那么,也请找大人回答玉儿一个问题。”

谜题解开了!君蕴那个笨蛋怎么可能猜得到她的行动!能猜到她要干什么,还让君蕴跑出来搅局,搅完局还不敢透露背后指使者,这个人除了赵子然还会有谁!?

“阿舜啊……我好热啊……”

金晚玉就笑了,笑得可美了:“好阿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卿微微垂眼:“那时候你母亲登上丞相之位还没有几年,终日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接二连三生了你的三位哥哥,已近是十分虚弱。恰逢那一年又是旱涝撑在,你母亲不顾我们的阻拦,横着心要去灾情严重的地方勘察,舟车劳顿,更加损元气。玉儿,你母亲是继承了你外公的遗志,她自小就有自己的抱负,可她偏偏是那么一个值得人心疼的女子。若不是丞相之位,她现在定然是一个慈母,将你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可这么多年,朝中各种势力纷繁复杂,即便有你大爹二爹家族的支持,她也十分吃力。我们只能看着她慢慢褪去少女的青涩,变成一个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我们敬佩,却更加心疼。原本无意再要孩子,可无意间就有了你。”

她喜欢看他笑,也喜欢看他认认真真的样子。他总是会认真的捧着她的胳膊,好像这双手如今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一般。

“阿蕴!”金华这会儿到羞得不行,把人扯到身边:“小声点!”

君蕴急了,一把扯住他:“你疯了,玉儿之所以不说就是因为有口难言!再说了,虽然事实是,可过了那么多年,说出来谁信?赵金两家向来势同水火,你忽然这么一爆料,又不得安宁了!你还想不想让玉儿安宁了!”

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人之常情,人总是会变得。”

秦舜笑得和煦:“没什么,只是忽然想抱抱你。”话毕,他抬脚进了房间,将小菊一干人等留在了外面,面不改色的关了房门。

兴许是因为他们越闹越大,起先还颇有兴致看戏吃西瓜的金晚玉忽然闭上眼皱了眉头,秦舜立马呵斥:“好了!都闭嘴!”

君倾今日是策马而来,墨绿色的冰绸一路翻飞,飞身下马之时,他动作标准而潇洒,那一头黑发被束进同色的木冠中,更加衬得肤色雪白宛如谪仙,相府的家丁都惊呆了。

秦舜脸色一红,好在在灯影摇晃的厨房里不太明显。心里的失落,不知是因为这旖旎的气氛被她莽撞打破,还是因为那双清澈水灵的眼里,全然不似他这般意乱情迷。

太无耻了!风雅无双的三老爷居然开这样羞羞脸的玩笑!在场的小夫妻们纷纷红了脸,那玉佩成色极好,大家都有些意思想要夺取,奈何又不好意思直言。

梁青微微仰头,继续道:“我们从小都是在皇宫里面长大。我有很多兄弟姐妹,秦舜也有很多师兄弟姐妹。我是梁国血统最为纯正的公主,我的血生来就能够为梁国所有的蛊虫所生。也就是说,我是最好的罐子,能养出无数的蛊虫。而秦舜,是他师父最为得意的弟子。玉儿,你的兄长,父母,都那么好,可我们不一样。从小我就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骨血,我就会像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即便身为金枝玉叶王孙贵胄,也得不到尊敬,也只是一个废物,最终,只能成为练蛊的牺牲品,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既珍惜自己这条命,也恨我这条命。”

君蕴一张脸都要皱成包子了,还在强撑:“呵呵……妹婿这是要做什么呀。”然后使劲的给金晚玉使眼色——开玩笑,这是咱们的娱乐基金啊!你妹的不愁吃比不愁穿要什么都是别人捧到你面前!可我攒点钱不容易啊!你看我干什么!呵斥他!阻止他啊!第四次了,这个月第四次了!

三兄弟领命,一脸肃然。

金苑喝了一口李世递过来的茶:“理论就不必了,本座今日没什么气力。吕儿难得回来一次,赵丞相可有心情留下来一起用饭?”

秦舜认真的看着床榻上昏睡过去的人:“八年前受伤后续骨生筋,原本已经长好,只是不能用力过度……这一次,手臂筋脉受损,可能……”

金殊一面隐瞒着在后院休养,避不见人的金苑和三位爹爹,一面要安置伤员。锁住消息!

离相府最近的是东城门,青儿从军营里偷偷跑到丹阳城,一定会经过东城门,按照她对丹阳城的陌生,要冲出去,最有可能是从这一头。然而出了城门行一段路,便会入山。山中路狭多枝,白天里已经很危险,若是到了晚上,便会更加危险!

他问自己,秦舜,这样一个女子,你何德何能令她伤心难过?然而,当青儿出现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逃不过宿命。是梁国救了他,养大他,所以,他才有命,遇见金晚玉。

金晚玉的确是回来了,可身边跟着的几个人扛着的……竟然是赵丞相的公子!金晚玉一路照顾着赵子然,竟将他带回来了!

金晚玉怔了怔,看了看面前气鼓鼓的小姑娘,再看了看那路边安静摆摊的书生,不由得会心一笑:“不好意思姑娘,我只是在想,上回我相公想要买的书是哪几本。”

不知为什么,当提到金吕时,青儿的脸色染上一层可疑的红,只是秦舜此刻心境太乱,没有察觉。青儿也不再多话,闷闷不乐起来。

君蕴瞪眼:“这你也能忍?你们古代人……啊不,我是说你这种食古不化的思想要不得!难不成你还想二女侍一夫?”

金晚玉咬牙,那就再计划一晚!

仅此而已。

“啊呸!”金晚玉暴跳如雷,鄙视死了这个道貌岸然胆小如鼠的赵相独子。

小菊刚想上前去将她叫醒,已经有人阻止了她。

金晚玉慢慢地退出了秦舜的怀抱,与他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站定。两人一时间都没有了话说。

赵子然俊朗的脸上带上几分嘲讽的笑意:“你还记得,今日是我大婚?”他的目光极其黯然,双手握住君薇瘦弱的双肩:“薇薇,你累不累?”

“秦舜。”金晚玉再次打断他,缓缓地贴了过来,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似乎是在听着他的心跳。夜里无声,那细微的虫鸣便清晰起来,而金晚玉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清幽。

砰!医书被重重扣在桌上,秦舜的脸色成功的冷了下来:“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