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四公主您在说什么啊……啊!xiǎojiě……”然后是杯子摔碎的声音。

“不是想象中的人,很失望是不是?”她蹲在他身边,语气平静的不像一个问句。赵子然的动作有一瞬间的静止,随即又恢复原样,仿佛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醉鬼。

而今日,金苑难得一次在家!饭桌之上,看着君蕴和金晚玉空着的位子,金苑道:“似乎有几日未曾见到玉儿了。不是说她已经没有整日整夜的关在书房了吗?”

金晚玉有些惊讶于苏卿这番话。苏卿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轻叹一声:“年少之时,热血方刚,都会想要一段轰轰烈烈纯粹深刻的感情。也从未想过,自己能与其他男子共同分享一个妻子。男儿血性,满腔深情,又怎么能有这样的践踏呢。”他说这话时,自己都笑着,仿佛是在回忆那年少的过去。

金华最近被君蕴整的有点惨,大有朝床头跪发展的趋势……不过好在他冷静,看见自己mèimèi没有像想象中那么张牙舞爪,这才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不大妥当,是以,只能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回去。君蕴看了看金华,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真的好可爱啊。

金晚玉一手托腮,一手屈着食指一扣一扣的敲着桌面,盯着桌子上的粽子出神。小菊瞅一瞅自家xiǎojiě,看着那一盘子没动的菜,小心翼翼的上前:“xiǎojiě啊,是不是没胃口啊?”

大婚那一日,她当真是气昏了头,也的确是伤心难过了。秦舜的话难听,可是并不全错。金晚玉甚至觉得自己当时也许真的是恼羞成怒,所以……所以才会那样的不管他的感受。

按照大周的规定,皇室贵族家的小孩,五岁以后就要被送到国子监里头上学。

早已见怪不怪的商贩们已经把这当做了城东大街每月一闹,只当看了官家们的好戏,生活倒也是有滋有味。东大街渐渐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叫卖,两个小丫头也是这时候才慢慢追了上来。

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玉儿姐姐!你总算来了!”君娆亲昵的亲自将金晚玉拉了进来。金晚玉看着她红的刺眼的喜服,破天荒的结结巴巴起来:“你、你、她……”

秦舜认真的看着她,神色间的嬉笑渐渐退去,身下的人眼睛亮晶晶的,脸蛋红扑扑的,他忽然想到了初见她的那个晚上,她穿着大红喜跑,盖头盖着脸,笨手笨脚的几次差点摔倒,最后,那双细嫩白皙的小手忽然扯上他的衣角,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个人便是他相伴一生的那个人之前,身边的小女人已经开口,那声音清脆甜美,还带着隐隐的不安,她说:“子然来了吗?”

“阿舜!君蕴真的就要做我的嫂嫂了呢!”金晚玉蹭到秦舜身边,撒娇般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秦舜面含微笑,一手揽着她,一手不动声色的示意其他人退下,这才稳稳地搂住她:“玉儿很开心?”

秦舜丢开她,君蕴立马戒备的躲到了一把椅子后头,揉着手臂怒视他。秦舜老神在在的一撩衣摆坐下,理着自己的衣袖淡淡道:“公主脉象平和,起伏均匀有力。照此发展下去,公主日后装疯的精力会越来越旺盛。”

金晚玉的眸子没有丝毫的光彩,她淡淡的望向赵子然,赵子然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轻咳一声,语气又硬了些:“可身为大周臣女,若是自己都不能保护自己,如何护住?金xiǎojiě……好自为之吧。”

君倾享受的等待着金晚玉的无限恭维,然后祈求他温和些,可等了半天她都没有反应,君倾眉头一皱——难道还不够快?她还没吓坏?年轻俊俏的皇子心一沉,猛一夹马肚子,马儿更加疯狂地朝前狂奔,在这条略显曲折的小道上颠簸的更狠!

这度足以打破她在相府创下的记录!

“好了。”一个淡淡的声音自身边响起,金晚玉偏偏头,一把瓜子仁就喂到了她嘴里。金晚玉忙着吃瓜子,秦舜拍了拍手,淡淡道:“玉儿,不要胡闹。”

金殊的脸色忽然一沉,还带上了几分不自然,他轻咳一声:“唔,阿舜的确是进宫给君蕴请脉。君蕴至今未醒,她虽然并非陛下宠爱的女儿,可终究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长此以往,陛下……”

他……他什么时候穿上裤子的?!

一趟千花典,秦舜竟意外成了朝廷命官,待回到了丞相府已经是申时,虽然秦舜走了,可金晚玉觉得回家更开心,刚刚踏进相府便嗷的一声扑回了自己的房间,舒适的在床榻上滚来滚去。

金晚玉十分挫败的坐到布着美酒佳肴的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无豪饮的心情。

金晚玉正想反驳,好像又想到什么,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跟在秦舜身边走路。秦舜看她摆来摆去的手,那双手皮肤白皙滑腻,十指纤长得宜,他忽然想到了那条横亘在她掌中的伤疤,心中竟涌出一种想要牵住那双手的冲动。

秦舜沉吟道:“公主身上有淡色的红疹,出现的地方不多,应当不怎么严重,唤宫女来用糯米水为公主沐浴,待红疹消去,再沐浴几次就没事了。”

今日的盛典乃是由君倾一手策划,围绕着元极殿外的戏台已经以移动的木板扩建,成为了一个更大的戏台,君倾别出心裁,观景台设的十分巧妙,女帝座居上,官员大臣依次而下,观景台下是一片湖水,湖面有悉心栽培的荷花,汉白玉所建的拱桥横亘在湖面之上,皆以鲜花做装饰。

话说金晚玉风风火火的冲回来时,小菊正巧捧了官服回来,见到金晚玉,开心的跑过来:“小姐小姐!你看,姑爷的官服好帅哦!”

君娆晓得更加开心,邀功似得凑到秦舜身边:“秦太医,恭喜恭喜。”

秦舜轻笑一声:“不生气了?”

金晚玉急了,她还要去找秦舜呢!!

女帝兴致颇高,一抬手,允了。

金苑点点头:“阿舜,等会将她的私房钱都拿来给我,她就藏在床板下面。”想了想,继续补充:“把小菊的私房钱也没收。”

回城的路似乎比来时候的要短暂舒适的多,谁料路过市集时,马忽然一声狂啸,竟然就在集市里头狂奔起来!金晚玉尖叫一声,秦舜眼疾手快,一把将金晚玉捞到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子抱着她。

金晚玉欢呼一声,提着裙子小碎步跑了过来,刚要张口,却又停住了,眉头一皱:“这个……出什么好呢……”

待来到前厅,上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身宝蓝色的衣裳衬着他英俊白皙的脸,让人有一种瞬间闪瞎双眼的感觉!

金苑的怒气消了些,语气也平顺了些:“恩,是舜儿你有心了。”她说完,撇了撇还歪在地上的金晚玉,恨不能真的上去踹上几脚一般。

说完,也不待金苑回答,扶着腰红着脸离开了。

秦舜冲她笑了笑:“无妨,在军中时都习惯了。”他环顾了四周,笑意不减:“这里已经好很多了。”他看一眼金晚玉纠结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铺在床边的地铺,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哦……是不是我铺的这个位置不对?也对,你晚上起夜不方便,无妨,我去外间睡。”说着就要卷铺盖。

没人回答她。

大哥金吕是母亲的第一个期盼,当初欲得女婴,名字都起的“女”字谐音,谁料最终是一个男婴,好在大哥虽不是母亲的期盼,却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中成为母亲的骄傲,骁勇善战,领兵如神!如今打了胜仗,得圣上恩准返乡同家人团聚。

心中忽然一动,金晚玉转身便朝着师父以前的木屋走去。

师父的木屋建在山中,金晚玉凭着记忆,一点一点寻找。

再往前一点,便又是一条窄窄的小道和陡坡。另一边有山石凸出来,如果要过去,需要紧紧扶着这一边的山石,只要脚下的泥土一滑,整个人都会滚下一边的山坡。

就在这时,有异样的声响从山坡这边传过来。

金晚玉一怔,立即探出身子来查看,随后喜出望外的伸出手:“梁青!抓住我的手!”

山坡有些陡峭,好在都落满了枯树叶,坡面生着树木,梁青应该是在过这条小道时,不慎滑了下去。好在不过滑了一丈远的距离,便被卡在了一颗树前。见到金晚玉,梁青的神色变得很奇怪,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腿,一手死死抓着上头一点的树干:“你……怎么会是你……”

金晚玉又将手伸出来一些:“别问这么多!你先上来!我们上来再说!”

梁青没有伸手,咬着牙:“我的腿动不了……你……你别管我!”

金晚玉这才注意到她根本是卡在了树与山坡斜面的角度里,她捂着腿,应该是从马上摔下来受的伤,金晚玉看一看边上的状况,忽然探出了身子,整个人就准备一起跳下来的样子。

梁青大惊:“你……你要干什么!”

金晚玉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跳下来,而是用手量了量距离,再勒令她将腰带解下来。梁青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小心的稳着身子将腰带解了甩上去。金晚玉接过腰带,又将自己的腰带解了下来。只是长度仍有些不够,她咬着牙使力,又撕下衣裳上头的布料,打结时,手臂上猛地一抽痛,手里的带子险些掉了。

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虚汗,金晚玉将临时做出的绳子的一头系在了自己的腰上,另一头丢给了梁青:“抓着它!我拉你上来!”

梁青试了好几次才抓住腰带,她在手上绕了好几圈,感觉到上头的拉力,便开始努力地朝上爬。

这一头,金晚玉将衣带都系在了腰上,奋力的朝后退,可这条道路实在太窄。退无可退之时,她忽然想到了秦舜坚定地说着要离开时候的表情,一双手便缠上了衣带,手已经使不出力气,只能用手臂去将衣带一圈一圈的搅到手臂上,另一手竭力的抱着身后的山石,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将人拉上来。

青儿应当也在山中生活过,并非什么娇生惯养之人,只是因为伤了一条腿,所以行动不便,好在另外一条腿和那一双手十分敏捷,使劲全力,终于还是爬了上来。

两个筋疲力尽的人软趴趴的靠在了背后的山石上,坐在狭窄的小道中喘着气。

金晚玉的左手臂已经缠了许多圈衣带,方才骑马时已经被缰绳磨破了皮,饶是衣裳再柔软,这般使力,也多多少少露出几道血痕。另一只手一直紧紧揽着山石,被坚硬的石头刮伤不说,还布着又黑又脏的泥尘。

梁青的确是伤了腿,金晚玉无力的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声,撑着身子去找来两根树枝,又将胳膊上的衣带接下来,丢给她:“自己缠好,不然骨头就错位了。”

青儿接过她扔过来的树枝和衣带,目光不经意落在那两条胳膊上,脸色一白:“你……你的手……”

不等她惊叹完,面前的人忽然浑身一软,跪在了她面前,整个人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