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的东西忘了吧,”她笑着对我说,“人的神经受损之后,由于神经细胞的生理特性,如果三个月内还没有本质性的恢复,一般都很难再好起来。而且病历上那么写也有它的原因,不管什么东西都有一个比较的标准,和开始的昏迷相比,这个孩子目前的情况确实是好转。不过神经这东西也说不准,也经常有十几年的植物人醒过来的报道。不过眼前这个人,从现实来看,也只能靠运气了。”

她一边记我的号一边问,“你是大学的吧?”这里的医生平时说到“大学”,就是指我们的学校,因为这里是学校的一个附属医院。

或许我的文字承载了现实的沉重,或许你无法获得休闲读物带给你的快感,但再精美的文字也不及灵魂的触动,我同样希望在医院里看到更多重新迎向阳光的笑脸,可毕竟医学对疾病的控制毕竟是有限的,人类不过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生命的有限和不确定,更需要我们在痛苦的背后学会承受生命之重,我想表达的是什么,也许你会找到它的价值。

下午的监护室没有太多事情可做,人们也显得清闲起来。u收的病人大概有这么几种,急性心肌梗死的、严重不稳定型心绞痛的、dsa(数字血管造影)和各种心脏病介入治疗术后的。介入手术多在上午进行,除了病人数量太多,过了两点钟一般不大会再有病人进入;而急诊也不可能天天都有,所以医生们多是要三点左右才过来。我并不知道这些,按时上班走进办公室,只看到两三个护士在那里一边说笑一边整理着护理病历。

我的出现并没有给她们增加什么,同样也没有给病人增加什么。一天下来,我只是在熟悉着这个新环境,就像他们也在熟悉我一样。而在之后每个科室,这都成了一个惯有的程序。

第二天是周二,按照医院规定,每周二、周四主治查房,周三教授查房,如果出现特殊病例或是病情需要,周五还可能安排主任查房。主治是一个很和蔼的胖胖的女人,查房时问的情况比较细,说的东西也很多,还不时会对这个组里的实习生提出一些基础医学和临床操作的问题。看看周围,另外几个临床专业的实习生都在做着笔记,带教用手捅捅我向我示意,我也装模作样地把手伸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掏笔记本。可是口袋里空空如也,我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准备。情急之下,只能跑回办公室从打印机里抽出几张纸,折成合适的大小,像是一个小巧的笔记本,跟在带教的后面在上面写画一些东西。从此那些纸就一直装在我的白大褂里,当然没有人知道我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

走过53床的时候主治笑着叫了一声“琴文”,然后上去用手逗逗他。那孩子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可以看到其中闪出的灵光,可是又怎么能有人会想到,这样的眼睛却是看不到光明呢?

我本以为在这里可以听到很多分析,然而在这一床病人上花费的时间却是少得可怜。主治简单地问了琴文的妈妈,这几天孩子的情况怎么样。那个女人也是很简单地回答说还是那样,像是回答一个问了不知多少遍的问题。几分钟后我们离开了那里,这让我多少有点失望。出门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那母子一眼。

母亲还在用手逗着自己的孩子,像是和正常人说话一样叫着儿子的名字,慢慢放平小孩胡乱舞着的手脚。如果这里是公园,这种气氛将会是多么幸福。但是这里是病房,幸福的成份丝毫无存,留下的只有遗憾和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