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后,玄关再次出现不稳定的前兆,为了吸取人间阴气,我随圣父来到了这里,那也是我第一次来到人界。”圣君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似乎在想着什么。“圣父用自己毕生的功力,打造出天魔玄影,并在天亮之前送上了几天,收集人间阴气,源源不断送入魔界。天魔玄影光彩耀人,可以和空中最亮的星相比,甚至更为醒目,于是人间认为那是一颗新的星星出现,并上呈皇帝,言之为吉祥之兆。没错,带走人世的怨恨本来也不是一件坏事。那一天正是人间的至和元年五月已丑日。”

子然眼中略略出现一种惧色,“圣君,你曾说过,在你的眼里,琼云姐姐永远都是一个孩子,那么就算她做错什么,也不该受到太重的惩罚的,子然肯请圣君对琼云姐姐不要太苛刻。”

张老汉的儿子还是倚倒在神坛前一动不动,其余的人哭的哭,骂的骂,乱成一团。圣君蹲下,左手将其托起,右手运足真气,从他头顶灌入。他的双眼突然睁开,眼球不停抖动,面部肌肉像是在抽搐。不久,他大咳一声,一团乌浊之气从体内冲出。

圣君没再说话,此时已经到了村口。二人站定,圣君远远望着那石碑,良久,才对子然说道:“我们进去吧。”

那圣君便继续前行,边走边道:“子然,你跟了我这么久,也很清楚我的脾气。尽管我从未让你尽君臣之礼数,但我和你真正的关系,你也该心中知其一二。今天我说这些,并不是想给你立下什么规矩。一直以来,我都没把你当成过一个下人,你也知道这一点。我只是想提醒你几句,可能以后和我出来的机会有很多,而我做事有个特点,当我不想说的时候,别人也不要问,即使是你,也一样。你可明白?”

此言一出,玉清真人更感心中疑问重重,而一边的忘尘玄尘更是摸不到半点头绪。这老者本是一个狂妄至极之人,现在却能如此臣服,而众人所见,这人的功力法力更是非这里任何一个人可及。

玄尘因为他这一说,居然也不再多言;玉清真人道:“不管你是妖也好,是人也好,或者是神是魔,都该守自己的本份,一心向善。你伤了我两个徒儿不说,只当他们年少气盛有所得罪,但是张老汉之子一事,请问你如何解释?”

老者缓缓道,“但讲无妨。”

张老汉一拍大腿坐下,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唉,这也是没办法啊。你们不知道,原来我这里自然也是荤腥的,但是一供上去,小儿的病就加重很多;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说,你再不把那些荤腥拿掉,你儿子就死了!说来也怪,自从供上素斋,小儿的情况好了很多,不过还是不能和以前相比啊。我就这一个儿子,下面还有孙儿,我,我求求你们千万救救他啊。”说到些,老汉竟激动得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一人道:“呀,妹子还急了。”说罢又大笑起来。

子然还想要说什么,但是被圣君挡住了,“我来。”他走上前,对那几个人道:“我要进城。”四个字说得缓慢,但是似乎蕴含了说不出的份量。

那几个人先是一怔,之后便有一人沉下脸道:“你说进城就进……”话还未说完,他的表情便僵住不动了,因为他看到圣君腰间闪过的一道乌光,那是一把剑的光。

圣君一字一字道:“我要进城。”

那人立刻变了脸色,道:“既然这位公子要进城,那就请。”一边说,一边向另外几个人使眼色,让出路来。

城内很是冷清,店铺也多关了,只剩下门前一盏一盏的灯笼。偶尔还有几个行人匆匆而过,或者就是偎依在别人房前檐下的乞丐轻声唱着不知名调的曲子。远远听到后面几个人喊道:“两位,小心住宿,当心恶鬼上身……”

走不多远,就见前面一家客栈,门前斜睡着几个乞丐,上面横匾处的灯笼灭了一只,朦胧的光照过去,依稀可辨出几个字来:天香客栈。店中的桌椅早已经收拾干净,只有一个店小二趴在台前用一双似睡非睡的眼睛懒懒地看着门外。见有人进来,他含含糊糊地打招呼道:“两位,只剩了一间房,要不要住?”

圣君看了子然一眼,道:“只有一间?”

小二打着呵欠道:“只有一间。”

子然道:“那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好了。”

“没的换了,”小二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该住的都住了,这城里就有两家客栈,而另一家的规矩,上灯就打烊,我看二位还是将就一下吧。”

子然脸上颇具迟疑的神色,但又不敢开口。圣君似也有些犹豫不决。小二又问:“不知二位到底如何打算?”

圣君回头看看门外,夜色正浓,街上也几乎不见了人影,各家各户的灯也正在悄然灭去。良久,他道:“住。”然后跟着小二上了楼。

子然站在那里很是拘谨的样子,头也一直低着,尽管她自小跟随圣君左右,现在还是不能放下这份情节。烛焰微微跳动,烛光映着她的脸。圣君坐在桌旁,正在饮一杯茶。他放下杯道:“你上床睡吧。”

子然忙道:“还是圣君休息吧,子然本是下人,虽得圣君恩宠,但还不至如此无礼无数。”

圣君起身道:“我自会运功调息,你不必在意太多。”

子然亦不敢多言,上床睡去。圣君就坐在桌前,望着那烛火呆。十年以前来这里的时候,他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子,对于人间的一切也只是好奇,眼中的事物都是美好的,即使在圣父与人打斗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上去助一臂之力,只是听了圣父的话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偷看着法术产生的光华。而现在,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自己心里一清二楚,现在来看人间,什么都变了,成了是是非非的幻影。

他慢慢捋起衣袖,右臂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伤疤,在烛光的照映下折射着青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