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经理黑着一张脸,基于此,我小心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冲刚进门的同事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小心些,别踩到地雷。

“罗菲,你去处理这个事。”经理说着便扔给我一本资料,而同事们都向我投来同情的眼光。在这个办公室里,只要是经理点名让我去处理的事大都是比较麻烦的,所以对于同事们那同情的眼光我还真不太受用。

“这不公平,凭什么难搞的事都让我去啊!”虽然没有看资料,但我也能猜到经理给我的bsp;“你不是有经验嘛!再说了,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不是你的强项吗?”

我真是无语了。俗话常说‘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但我们经理就可以。这个每月都比我拿更多奖金和工资的男人,从来都是把最难搞的事扔给我,然后心安理得的坐在经理的位置上,每每想到这些,我这气就不顺。

“什么我的强项?还不是让你给逼的!”我很不爽的翻开了资料。

“所以啊,公司调你去西安分公司做市场部经理的时候你就去嘛,干嘛不去啊!你要是调去那边了,谁还会让你去做这种事啊!不过,你没去西安我倒是真的挺高兴,不然这些麻烦的案子我可没办法。”真不知道咱们这经理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倪尚,你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我给了他一个怀疑的表情。

经理叫倪尚,当我连名带姓的时候叫他就说明我非常不爽。老实说,他对我还不错啦!虽然经常会给我一些难搞的案子,但平时对我很好,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早干不下去了。

“赶快看看吧!这事完了以后,我请你吃饭!”

听到倪尚这样说,同事们都起哄要他请客。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而我很不爽的一张脸上也有了笑容。是的,虽然很多时候工作上的一些事让我很烦,但身边的这帮同事还是很可爱的。

八点半的时候倪尚象往常一样去开各部门的历行早会,临走前交待我等他回来。我只好无奈地翻阅那本资料,缅怀我的境遇。这个社会真是没天理,凭什么经理可以理所应当的把这种难搞的事扔给我,而每个月还比我多拿那么多工资呢。

“罗姐,电话!”一个同事拿着电话叫我,我觉得自己快疯了。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我已经想不起理由了,只是RT公司录用了我,便理所当然地干下去。RT公司做的都是一些服务性业务,比如家政、搬家、快递、配送、货运、物管等等,类似于物流公司,但比物流公司的确业务要多得多。从进入RT的第一天起我便在市场部工作,RT的市场部有别于其他公司。所谓的市场部实际上就是个收拾烂摊子的部门,专门给一线工作的同事擦屁股的。他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或是捅了蒌子,我们就专门负责解决。说真的,这还真不是人干的活。公司每天都有那么多业务,每天也总会有一些投诉的电话,因此被客户在电话里骂那都是家常便饭了,偶有遇到更棘手的事那才让人头疼。

看阅资料后才知道手里这个案子是前些天的那起交通事故。严格来说,这样的事是不由我们市场部负责的,至于为什么交到我们市场部来,我是不得而知的。

“罗姐,什么案子?”一个同事问道。

“前几天的那个交通事故。”我一边翻看着,一边回答。

“听说车祸后总经办就派人去处理过,怎么转到市场部来了!”

对于这个事故我也有听说,只是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总经办的人没有处理掉,应该是相关的费用没有达成协议吧。虽然还没接触过伤者,但我心里明白这种事做起来很麻烦。

倪尚开会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然后跟大家介绍说是我们市场部的新同事,叫李洁。介绍完之后,他把我叫到一边。

“伤者现在还没出院,一会你直接去医院跟伤者谈谈。之前总经办的人有去跟伤者的家属谈过,不过一直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公司不希望这件事闹上法庭,所以你尽可能的让这事协商解决。这是公司的最后底线,你看看要心里有数。”经理交待完后把那张写有各项费用的纸给了我。我大概的看了一眼,然后把它放进包里。

临走的时候经理让我带上李洁,说是让她跟着我学习学习如何处理这类的问题。

一路上我都沉着一张脸,那个叫李洁的女孩也一直没说话。作为老员工,对新来的同事应该表示热情的,但今天这倒霉的早晨我实在是对谁都热情不起来。

“罗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医院!”我不太耐烦地答了一句。她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没有再说话。

从公司到医院用去了四十分钟,下车时阳光洒遍全身,不禁让我皱起了眉头。四月的成都,有时候太阳毒得像仲夏,有时候却又冷得像冬天,实在让我喜欢不起来。站在医院的大门口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冲身边的李洁笑了笑,我想她应该是不会明白我笑容的意思的。那是我每次处理难搞的事前的习惯性表情,算是自己给自己加油吧。

从一楼到七楼,我盘算着自己的开场白,希望不至于一见面双方的气氛就弄得太僵。到六楼的时候,电梯门开后一个拄拐杖的小伙子进来。伸手去按电梯按扭的时候他的拐杖便掉到了地上。见此情形,我理所当然的上前一步帮他捡,而这个时候他也弯下弯来。当我捡起拐杖递给他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有几分眼熟。

“谢谢!”他很客气地说了一句。

“没关系!”我冲他礼貌地微笑。

七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冲我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拄着拐杖出了电梯,我和李洁也紧随其后。照理说到了七楼我们就应该去办公事,因为这是此行的目的,但我却鬼使神差的看着那个拄拐杖的小伙子的背影。他的背影让人如此熟悉,但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个……”我想叫住他,可一时间也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回过头来。

“我们见过吗?”我知道这样问很失礼,但我真的觉得我认识他。

他因为我的话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然后冲我笑了笑。我不知道他的笑容代表什么意思,但害怕他误会我是故意跟他搭讪,所以我又解释了两句。想想真丢人,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所以,他在听了我的解释后又笑了。其实,他的笑容很迷人。不,也许不能用迷人来形容,应该说他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心跳加。哎,都什么跟什么,一把年纪还想这些。

“罗姐!”李洁拉了拉我,后来我挺感谢她及时拽住了我的暇想。

他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向楼道的另一头走去。这该死的微笑,他怎么就能笑得那样让人想入非非。

“罗姐,你朋友啊?”后来李洁问我。

“认错人了!”虽然这样跟李洁说,但在我的印象里却找不出有这种该死的微笑的男人。想想,一把年纪了,不会还花痴吧。想到这里,不觉得打了个冷颤。

和伤者对话最终以失败告终。伤者的家属很激动,我无论使出多大的耐心,他们都是一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的样子。我理解家属的心情,可人也不是我撞的,而且我也不是老板,就算同情他们,想多给点钱,但我又没那个权利。我很庆幸这两年在市场部千锤百炼,成就了一身五毒不浸的本事,要不然早就晕倒了。虽然工作没有什么进展,但也没有激化矛盾,多少还算有些庆幸。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李洁有点晕头转向,估计是被伤者的家属弄晕了。

“小李,慢慢会适应的。以后类似的麻烦事天天都有。”我拍了拍她的肩,然后给了她一个很有深意的微笑。她却一直冲我摇头,看样子以后还真得让她多历练历练。

从医院回到公司,离午饭时间已经很近了。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桌上一大堆回访业务单还等着我处理。

“罗姐,那个钢琴被擦花的客户又来电话了。说是再不去给他处理,他就要打电话到老总那里投诉了。”屁股还没来得及坐热,一个同事就这样跟我说。

“我要疯了!真是没法活了!”虽然还在抱怨,但已经在给那个钢琴被擦花的客户打电话了。“陈小姐吗?我是RT公司的。真是很抱歉到现在才跟您联系!那天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过了,对于我们同事在工作中的失误还请你多多谅解!……如果陈小姐下午方便,我们会过来处理这件事!……”终于搞定了这个女人,虽然她在电话里很是不满,难听的话自然也没少说,但总算是把她安抚了。

吃过午饭,总算有时间休息一下了。李洁那丫头倒是挺厉害,很快就跟办公室的同事打成一片。我原本想小睡一会,但经理又把我叫了过去。

“伤者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根本没法谈。”

经理点了点头。

“反正这事你就多辛苦了。”

我叹了口气。老总不希望这事闹上法庭,但又不愿意多给点钱,我能怎么办呢,我又不是神仙。也难怪总经办的人会把这事甩出来,他们天天养尊处优的,哪里受得了这些事。

正跟经理聊着,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不过,接完电话后,我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海滨要结婚了——那个我曾经很喜欢的男孩要成为别人的老公了。海滨说,“菲儿,下周六我结婚,你能来吗?”能来吗?我自己也不知道。虽然我们最终都没能成为恋人,但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没能成为恋人,即便经历了很多悲伤,但一起走过的那些岁月恐怕这一生都不会抹去吧。现在,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别的女人吗?会不会因为太嫉妒了而当场破坏他的婚礼。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挺坏。难道真的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自己不幸福,也见不得别人幸福吗?

下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平了那个钢琴被擦花了的女人。虽然这是我们工人在搬家过程中操作失误引起的,但钢琴被擦花的地方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如此的咄咄逼人并不是想让我们赔多少钱,只是这事一直没人去处理,所以才弄得她很不爽。在清楚的明白这一点后,我就只好委屈点,跟人家多说点好话,赔礼道歉。我受点委屈不要紧,反正也不会扣我的工资。但如果这个女人不接受道歉非要公司赔偿的话,那么最终赔偿的责任会落到工人的头上。老实说,搬家工人真的很辛苦。他们大都来自偏僻的农村,一个月辛辛苦苦也挣不到几个钱,如果这里赔点那里赔点,可能就真的不要活了。所以,能为他们省下这笔赔偿,哪怕只有几十块钱,我就是受点委屈也不会怎样。

下午下班的时候,倪尚说可以载我一程,让我等他一会。我说,既然有心载我一程还不如连晚饭也一起请了,我可是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虽然他当时意见老大,但晚上还是请我吃了饭。我们这经理,别的优点没有,但生活还是很有品味的。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用好的,有时候我还真怀疑他每个月那点工资到底够他做什么。同事们一直有议论他的背影,像他那样的工作能力要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没有背影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过,议论归议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