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衣裳。”郑珽拾起自己身下的衣物丢到韩无尘怀里,又去解马身上拴的衣带递给他,“跟我回营去,下次再乱跑就军法处置。”

以龙为名,可见郑珽坐骑的神骏,那马对天一声长啸,便抖擞精神奋开四蹄向着韩无尘的去向追去。韩无尘本应去得不远,但苦就苦在他不会控马,所以曲曲弯弯地前进,何去何从居然是所骑的马说了算。郑珽这种笔直笔直的追法,反而与他错过,且南辕北辙的越跑越远了。

“唔……放开!”很绝望他竟然是这种人,韩无尘用力晃着唯一能动弹的关节——脖子,像个被豹子制住又要拼命逃脱的猎物一样。

“韩先生你别见笑,姐夫和我们这般人都不计较军阶,只论兄弟情分的。所以有时候我们在他面前就放肆一些,你别见笑,别见笑啊。”唉,见鬼了,他做什么跟这个才认识了几天的年轻人解释这些,还不是因为姐夫在乎他。

“我就是知道,你也舍不得我。你看,就连我挨冻你都舍不得。”

可是那人的分量明显加重了,甚至拦在自己腰间的手也渐渐松了,他总觉得再多跑一会儿身后那人就要坐不住了。不能让他掉下马去,韩无尘抽开自己衣带的结子,完成了一个高难度动作,他把衣带从郑珽身后绕过在自己身前死死绑了,然后握了郑珽的两手放在缰绳上,分不出是谁掌控着谁,总之两双手牢牢地十指交缠着。

“虽然你这人爱脾气,喜怒无常,可是我只觉得和你投缘,想到今后不能相见我心里就不舒服。可你又有一条大不了的家规要守,所以我想来想去就只有把儿子交给你了,这样你既可以从军一睹疆场跃马,尝了你的抱负,也并没有真的偏帮哪一方,我这么用心良苦地想让你跟我走,难道还不能得你真心相待吗?”

“你如何从朱明军手里逃出来的?”三挣两挣,韩无尘终于“破茧而出”了。刚爬出来他就后悔了,那人的怀抱真暖和,早知道就在毯子里问完想说的话了。

一口酒喂完郑珽鼻息有些不稳,不过本来就天寒冻得人喘气粗重,倒也不至于给赵锦现。这嘴唇的感觉……不知不觉他又举起酒葫芦含了一口酒,这感觉真让人怀念。

更倒霉的是,落下的积雪已经渐渐模糊了马踏过的痕迹。他折了一枝松枝,轻轻扫着路上若隐若现的马蹄印,可也耐不过不顾人情寒温漫天狂舞的纷纷大雪,雪地坦荡地平了,厚了,他踏上去没了布鞋。彤云冻泥,天地之间好像除了一片茫茫的冰冷之外,什么都没了。好安静,仿佛听得见雪落下来的声音,和自己呼哧呼哧呵出的气凝结的声音,还有脚下雪地吱吱呀呀的抵抗声,那些寒气一直从脚下窜上来,游走在四肢百骸各个关节各条血脉间,他唯一能确认的是,自己还在往前走,但前路却已不清晰了。

“你真的是皇室宗亲?”

栅栏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郑珽停了所有动作,忍着疼挨到了门后,从缝隙看到是韩无尘回来了,而且,浑身血红!他揭起帘子四下扫视,没有追兵的样子,可那人怎么像是受了很重的伤,管不了这许多了,他疾步冲出来,几次差点跌倒。

“粥冷了,我给你热一热去。你最好别站在门外,受了冷不好医。”他用异常平静的语音回了话,都没有回头看那人一眼,甩开步子向厨房走去。

“是么……那就好了。”咦,这军情他哪里打听来的,郑珽半撑起上身,这冤家什么时候进来的,还端了一碗闻起来很香的米粥。“可是都撤了?没被追兵逮到?”

这回他没用剑,直接伸出手去,卡住了对面人的脖颈,“你是谁?敢声张我就——”多有杀伤力的威胁,在对上那样一双眼睛时全都烟消云散了,与世无争,无欲无求,淡淡的,是悲悯,那眼神在说他不怕死,反而可怜他似的。

经他这么一说郑珽才留意到,他一直在照顾自己的伤,自己臂上的剑伤都没去管,血一直流着,这人不是一副很怕疼的样子吗,怎么……“喂,你的伤口,我,我糊涂着……不过,确实伤了你我就不辩了,你刺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