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天越黑,林子里越安静,韩无尘已不知自己离开那座帐篷有多远了,只能凭着自己在野外行路的经验勉强把握着方向。虽然这方向是向着来路,通往自己原本住的小村的,可是就连他自己都知道,那里回不去了,又一个,明明知道是家,却再不能踏近一步的地方。看来那里只有留在记忆里了:一个流浪的行脚医生,因为一个缠绵病榻的病人就这么定居了下来,一住两年,有乡亲们帮着建起了属于自己的居处,过着苦乐自知却又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是,这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了不成,现在除了一匹马之外,什么都没了,想到这里他就牙根痒得想咬郑珽一口——他凭什么诳了他出来,这也就罢了,还把他东西都打了包。那些书籍和他的衣物现在还丢在赵锦的箱子里……

天啊,离近了看,韩无尘修长的脖颈格外的洁白,肌理滑润得几乎没有皮肤该有的纹路,让人想咬上一口,破坏这份平滑整洁,说要就咬,反正他饿了这么多天了。

郑珽又捕捉到了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让他心里莫名一动,这人每一次露出这种自伤的神情,都带着离世的寂寞,让人恨不得好好拥他在怀里。

完了,郑珽心里一阵寒,真相,他猜到了吧。其实,他除了这些还拿了别的,只不过那只箱子此刻拴在赵锦的马后呢,万幸啊,要是他一块看到了,说不定拔腿就走呢。想到这些郑珽打了一个寒战,然后他就见到韩无尘踮着脚,将马背上系的一卷毯子解了下来,什么也没说,恶狠狠地丢到他眼前。郑珽把毯子展开披在背上,向着韩无尘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侧,示意他一同过去取暖,旋即又被那人气鼓鼓地瞪了一眼——如果眼神能伤人,郑珽现在已经是个筛子了。

他没说话,这紧张的气氛让他把心思都放在了那两人身上,只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回营。郑珽的马快,把赵锦落了一段距离在后面,而追兵的人声也远了,人数也明显少了似的,韩无尘勉力回头望了一眼,仿佛已经看不到身后有人了,可是——雪地上、马背上触目惊心的红让他心里凉了一大截。

那人眸子里精光慑人,韩无尘下意识退了两步,垂眼闪开他灼人的目光,“那样我就更不能跟你走了,我姓韩。”抱了抱拳,“告辞了。”转身,要走,但没走脱,肩膀被郑珽捏了个死紧,疼得他倒抽口凉气,“你放开我。”一甩再甩三甩,就是甩不开,韩无尘气急,“你到底想怎样,我不会跟你走。”

这样啊,韩无尘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原来连等他回来道个别都等不及,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是因为这个么……

赵锦递了个大酒葫芦给他,这是他征战多年不离身的宝贝,“烈的呢。”他瞥了眼郑珽怀里那把秀弱的身子骨,一口喝下去要是烧坏了他可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