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十二阿哥怎的来了?”

于是福四爷暂且寻了家小客栈住下,乔装打扮后,日日去约定见面的茶社里闲坐。自他回京三日有余,仍不见和珅等人出现。他四人本作十日相会之约,现下超出期限,四爷心里不免起了嘀咕。莫不是这仨折路上了?念头一涌而上,福长安更觉椅子上长钉子,越发的坐不住了。按捺着性子,又在茶社守了三日,还是一个人都没瞧见,这会子福长安心内是真慌了。

汪如龙吓的抖如筛糠,连连告饶:“哎哎哎,二爷,小小小人没有啊这几日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做过密告行刺的卑鄙事啊和大人,和大人您明察秋毫,即便再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刺杀朝廷命官这般忤逆之举,小人也不敢为之呀”

摸约过了半柱香功夫,感觉和珅脚步慢慢变缓,喘气声也越来越重。纪晓岚觉得今日的和珅好生反常,他几次说让和珅将他放下,却怎的都拗不过他。只好整个身子都被和珅揽在背上,同他贴得越紧,便更能听清和珅急促的呼吸,这让他全身也不由变得紧绷起来,心中异样之感不断扩大。

汪如龙突然面如白纸,指着和珅,颤巍道:“难……难道你!”

依照骨头与泥壁的嵌合程度,已经有些年头了。纪晓岚心中预感越发不妙,后头爬过来的道上早已没了福长安的影儿,此刻要是打退堂鼓,岂不就功亏一篑了!纪晓岚按捺惶然,朝前继续爬。后面的密道越来越宽敞,纪晓岚放轻脚步,慢慢往里摸索。

额上斗大的汗珠不断滴下,纪晓岚教福长安捂住嘴,半丝不敢移动。他二人此时正蹲在别人家屋子的房梁子上,外头满院子都是手持武器的守卫,正吵吵轰轰不知在抓什么人。二人虽心头有疑虑,却也不认为是他们自个儿暴露了,毕竟自从偷摸混进了汪府后,纪晓岚的脚就没沾过地,全程都是教福二爷拎着飞来飞去。纪先生吓的死死揪住前襟,生怕二爷一个没注意劲儿使大了,再给他勒死了。

和珅检查完了尸体,才看了他一眼:“我说纪先生,若非有这危险的玩意儿,您和我的那点小秘密,早就得暴露了。”

纪晓岚瞧他呼吸未定,身上还散着凉气,那狮子楼在城北,莲花桥位于城南,往来一回需得耗费不少辰时,依照骑马的脚程,纪晓岚细细推算后,心中便卷上来股暖意:想必这人是连歇未歇的行至此处。

不徐不疾的跟在他身后,和珅瞧着平日朝堂上那位雄辩利辞的河间才子,现下诗兴大发便一副孩童模样,当真心无城府的紧。却没由来的心中感慨,和珅倒是希望纪晓岚能始终如一,他瞧过太多人,如纪昀般不论何人都能敞心而待的,寥寥无几。

“二位大人!”

“做的好!和珅,呼兰云台,你二人此次功不可没!”朝堂之上,乾隆大喜道:“高云从,宣朕旨意。”高云从从旁侧上前:“喳。”

且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和珅此举后,却是真真的使其名声大噪了。

突觉手腕剧痛,“你才大胆!主子还在跟前儿,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吗!”别瞧和珅平日里挂着副笑模样儿,实则最不可招惹。他冷下脸,松开那名吃痛的蒙古武士。转头看向阿木格,突然笑道:“纪先生毕竟是读书人,清高血性使然,望您不要责怪。”瞧纪晓岚一脸不服,还欲还嘴,和珅掩于袖袍中的手指轻轻勾了他手指一下,纪晓岚心里一跳,立刻噤声了。

和珅定定瞧着纪晓岚,见他一副“一无所知”的表情,突然笑了:“先生过会有事吗?”纪晓岚悻悻答道:“编、编纂四库全书,算不算是有事?”和珅笑的从善如流:“既然无事,那么中午咱们清和居见。先生之前帮了我那么多忙,也是时候,该好好酬谢先生了。”

不待多时,和珅便将申屠歌儿送离府邸。眼下要务便是安抚白莲教众,而此事交由申屠歌儿最为恰当。心中无事烦忧,霎时困意卷卷袭来,熄了烛火,和衣而卧。躺下却是翻来覆去怎的都睡不着了。安静的庭外小院,不时有些稀疏声响,倒是一派自然。而现下还未入春,深夜不时寒风袭来,风透过门隙间又是另一阵声响。和珅翻过身调整姿势,想让自个儿快些入眠,最后一口浊气叹出,起身点蜡。

散记掌柜的正拨弄算盘,抬眼一瞧和珅来了,连忙招呼:“哎哟,和大爷!这哪阵风儿把您吹来了!快,您快请坐!”现下京师之中,他钮祜禄·和珅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爷是当今圣上身边伺候的红人,升官之迅速眼红了不知多少个。且其为人说不出的风流俊秀,还满腹诗书。

这边和珅倒是不甚在意,可把跟在身后的刘全给看傻了,刘全满眼金闪闪,心说他家爷也忒能耐了,这就跟变戏法儿似的,变出那么一厚沓子银票!他得挣几十辈子啊!还有这藏的技术也忒好了点儿!先前和珅入狱,来了批抄家的,愣是没翻出来这些银票子。

乾隆批好了手中最后一本折子,终是抬眼向那通报太监瞧去,低沉道:“叫他进来。”

正月寒气愈甚,常人裹着一身裘衣在屋内还觉得脚底生风,和珅却赤脚着了件单薄衫子,那衫子上面被抹的乌七八糟的不知是甚东西,散下的头发凌乱披于肩上,身负枷锁,更显羸弱,不知有多狼狈,只有那傲然无惧的目光还是同先前一般,毫无二致。

就如现在这般,孤寂无助的坐在湿草堆上,无人知晓他将在此处悄无声息的死去,更无人会对他伸出援手。到头来重生一世,他和珅竟还是逃不出、挣不掉那缧绁之厄!何其悲哀!

翌日下午,和珅换了身便装来到入云阁,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申屠歌儿的卧房,自从花魁挑选入幕之宾那日起,和珅便教人暗中包了申屠歌儿每晚花销,既是能封了那老鸨子的嘴,也堵上了悠悠众口,只是申屠歌儿会不时的表演歌舞,权当打发辰时。但这看的见吃不着的滋味儿真真如同是百爪挠心,不少人花重金只为见美人一面,长此以往,入云阁这几月的收入竟是比先前更好,也怪不得那老鸨子刚才见了他,嘴都笑到耳根后头去了。

和珅摸着漾儿发旋,温声言道:“漾儿,爹爹不在家中的这段时日,你可有好好用功读书了?没有给你全儿叔添麻烦吧。”

乾隆因着一时心软携了和珅一同上朝,却教文武百官惊了个透彻,众人即使听闻皇上日日同和珅一处,却没想到皇上竟对和珅这般宽厚,想之前,从未有过侍卫与皇帝同朝的先例,众人心中虽有异议也不敢明里表示。

乾隆瞧见和珅耍出的那几招,眉间微动,不自觉的高喊了声:“好功夫!”竟是一扫方才的阴霾,兴致勃勃瞧起了二人演武。

身为一位皇子,即便不受宠,从来在人前都是因硬生扛着,从不教人看出弱点来,可这皇十二子却坦诚的很!和珅听完永璂的这番话,心中更是有着三分惊讶三分忧伤三分窃喜,惊其竟是选择同他吐露这些不为人知的情绪,心思甚是单纯无害,忧伤是因着和珅从永璂身上看到了自个儿幼年的影子,心*感之意增强,但又转念一想,永璂不正是教他打击皇家的手段吗?和珅即便有朝一日做成了那擎天权臣,可只要他一日为臣,那便终生为臣!但要是能得到皇子助力,离他最终目的就更近了一步!

和珅忙捂住那名太监的嘴,严肃说道:“切不可惊动太医!此事是由十二阿哥贪玩引起,若是将事情闹大,皇上不免怪罪十二阿哥不务正业,到时又不知哪般责罚,”和珅替永璂把了把脉,安心道:“莫要担忧,十二阿哥不过是受惊过度,是以暂时失了意识,带他回去修养几日,待到恢复元气,便无大碍了!”瞧那些宫女太监千恩万谢的抱着永璂走了,又见四周无甚人旁观,和珅这才松了口气。

和珅一连十几日都忙着二奶奶的丧事,几乎脚不沾地,还要抽出功夫打理京师生意,早已是身心俱疲,当下面对福长安的质疑,只是淡道:“长安,现下有些事,还不是时候告诉你,你只需信得我。”和珅教人暗中打听到阿必达的嗜好是把玩玉石,还单独为他那些玉石建了个阁楼,唤作赏石楼,阿必达平常不务正业,经常在外搜寻奇珍玉石,是以和珅特地派人从苗疆之地带来一种附于石头之上的蛊,他教福长安把蛊放进赏石楼,蛊虫破袋而出附于石头之上,阿必达对那些石头爱不释手,最后定然会身染蛊毒而死。

和珅凝眉盯着那个陷入昏沉之人,敛起的目光移到他白布褂子上的灰尘,和搁在小院角落处的一副错落拐杖,沉声道:“好,那你便开始吧!”

和珅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如是道:“无妨。神医随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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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岚手持书信,反复读了几遍,喃喃自语道:“原来不是丰绅,竟是和珅……和珅、和珅……竟是和珅吗?”眼中含有些许喟叹之情,头一次舒心笑了。

大半夜的,他家门口居然是灯火通明,人手一支火把将这墨色的黑天照的如同白昼!而他哥哥福康安则穿戴整立身披铠甲坐在马上,身后领着的侍卫们几乎集中了富察家的所有兵力,这规整划一的浩大阵仗简直教人瞠目结舌,不知道的还道是富察家的要密谋造反,举兵逼宫去了!

立刻依言对准那座小山后,火折子一挥,浸墨的夜空里突然爆出一朵红色烟花,烟花借那强劲东风之势,急速在空中扩散。

和珅一听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哑然道:“你、你竟拐弯抹角的骂那庸医不举?”可不是吗!经书上素有“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和“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的句子,这“明远”二字加起来,不就是骂人家床事不行,断子绝孙之意?

他知晓当务之急便是从这里逃出去,前世他也有被人绑架后险些丧命的情况,自那以后便练就了一套独门的解扣手法,不出一炷香,和珅就顺利解开了手上的死扣,又飞快解除了脚上的禁锢,眼睛瞧不见只好跪在地上摸着地板朝前爬去。

“看够了又如何?没有看够又如何?”和珅两片薄唇有意无意的触碰着申屠歌儿的耳垂,暖声道。

和珅把茶盏放在石桌上,看向福长安时笑的意味深长,“我和琳儿的近况你又不是不知晓,我们一穷二白,可你是富察家的小爷,又被当今圣上看中养在宫里,想必也‘积攒’了不少月例的非月例的银子银票,长安,咱们不如搭伙,来开家当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