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我喜欢娇小可爱型的!”王飞的脸很快恢复了明朗,嘻嘻地乐着。秦丽玲也许可爱,但娇而不小,横向展得有点过。

她们在室内环顾一周,苏曼说:“哎,很不错啊!怎么?是不是该开张了?”

但是,她还是个好母亲。离家前她留给我这两间房,让我有个可以安稳睡觉的地方,成了新家还牵挂我嘘寒问暖,负担我学费生活费。有时见面给我些钱。我看得出她是背着老王的,所以一般不要,怕陷她于两难。尽管我寡怙少恃,可我想凭着自己,生活面前我也能够不失尊严。

“咋样?”王飞问。

没有特定的目的没有方向

秦丽玲摇头。“你看看河里沟里那些黑水,就是专门养的能好到哪儿。”

王飞又吃下一只。“现在什么东西不脏啊?我看过一篇报道,说是-----,”见我们大眼瞪小眼全望着她,秦丽玲回过味来,“算了算了,正吃着说这个!”

苏曼的眼光如晴蜓点水,浮光掠影地在我们身上掠过一圈,然后落到秦丽玲身上,落到酒杯上。这是她今天的常规动作。也许这是上次尴尬之后她思考的结果,保持距离,保留分寸,留给大家正常做朋友的可能。

“吃吧吃吧!我们总不能都把嘴挂起来吧!拼死吃河豚,不就是那一口儿嘛。”王飞给秦丽玲递了俩螺,顺手挟了两个给苏曼。

“西堤岛的牛排不错,咖啡也好。”秦丽玲咂着螺肉,对苏曼和我说。

“那明天我们再去!”王飞对秦丽玲说。

“我是跟苏曼说呢,我们啥时候不能去啊!”秦丽玲瞥了王飞一眼,神采飞扬。

“秋季服装上市了,明天望天猴的课,别上了逛街吧!”苏曼开口道。

“谁是望天猴?”王飞问。

“我们老师!他管得不严!哎,现在买可正贵啊!”秦丽玲推开王飞,又对苏曼说。

苏曼抿着嘴笑:“怕什么,不是有王飞了嘛,是不是?王飞?”

“是啊,买什么呢我给你买!”王飞马上答应道,捋胳膊搂袖子,一付立马就能摔出一叠子钱的架式。

“看看这表现!玲儿,幸福啊!”苏曼有点来劲了,乐得什么似的。

“别逗了,我干嘛要当憨大给那些卖衣服的送冤枉钱?该穿的时候再买,款式多了价钱也下来了!”

“不过,好款式也卖断买不着了。------。”俩人边吃边聊边喝。

我们又要了两样吃的,衬着白桌红椅,棚顶明晃晃的灯放大了这点富足,我和王飞一杯杯喝着聊着。一桌桌离得太近,喧哗声笑谈声渲染着这个夜。一家三口的,带着孩子的少妇,三五成群的大学生,借口单位有事儿躲着不回家的男人,轮番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呆会儿看电影吧。”她们俩人突然停止了嘀咕,对我们提议。

我不及闪避,和苏曼的目光猝然遭遇。她毫不掩饰地看着我,脸上是种坚定的豁出去的倔犟神情。这是今晚第一次对视,我一时忘了把目光挪开。

王飞看着我。

“花那个钱,网上全有。”我有点结巴地说。

“他怪不怪,不玩游戏!除了聊天就是看电影儿。”王飞对女孩们说。

“一块看吧,电影就得一块看才有意思。”秦丽玲对我说。

这什么逻辑,我想法正相反。

“你一定有不少漂亮女网友吧!”苏曼说。

我没吭声,数着酒瓶,五瓶。俩女孩也没少喝。我跟王飞没事儿,就是轮流上了几趟厕所。俩女孩就有点不一样了。我提议散了,结果秦丽玲说我怕出钱。跟她们没法说清,跟王飞说,王飞却拽住我,脸笑得开了花:“再坐会儿再坐会儿!才有点感觉了!”他跟秦丽玲已经隔桌拉起手来了。

“你说,将来这谁要轮上你们打针,那不是倒了霉了?准得让你们给练成马蜂窝!动不动就不上课!”王飞逗她们俩。

“我就是你的专职护士,怎么样?”秦丽玲把脸凑近他笑着威胁。

“行啊。就是练成马蜂窝我也认了!这态度怎么样?不过,我说句实话,咱们国家应该多添条法律!有些职业没有责任心的不能干!比如教师啦,医生啦,护士啦,卖药的,卖食品的!这还不比卖条裙子卖个褂子,碍不了多大事儿!是不是?王戈。”我一笑点头,和他碰了一杯。王飞这么操心国家大事很少见。

“你就像是金城武!金城武演的那个哑巴!”苏曼突然用手点着我说。

她已经不端着了,看每个人的眼神都是直的。看我也这样。我有点虚。她每次专心看我的时候我都虚,一种基本的情绪,就像是画纸上的底色,似有若无其实始终都在。

“问你几个问题吧!”她盯着我。王飞被秦丽玲叫过去说话了。

“你这个大学生的问题,我可不会啊。”我说。邻桌人刚散,桌椅吱吱咯咯地乱响。

“你在笑我吧?”苏曼笑起来,笑出了声,带着喝醉酒的那种单纯样子,“什么大学生?!我是掏钱上的,我学习不好,高中是花钱上的,这个破学校还是,上了就后悔了!”

“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猜!”她又转向秦丽玲和王飞,“你猜!你猜!”那俩听得半清不清的,王飞嘀哝了句“什么”,没等回答,就又和秦丽玲接碴说去了。

“我是为了穿那身衣服!护士服,白衣白帽,再不好看的女孩穿上都显得干净,白衣天使,我觉得我穿上了一定很好看!”她去拽秦丽玲,“我穿上怎么样?很不错吧?”

秦丽玲没听清就直说不错不错。她和王飞在聊王飞进土地局的事儿。我也听王飞说过。

“真学了就受不了了,那就是伺候人的!跟服务员差不多。只不过他们伺候的都是正常人,活人,我们伺候的是病人,死人。有回上解剖课,------,”她突然地干呕了几声。

我要了瓶冰茶递过去。她接过去咕咚咕咚连喝几口,这才顺了气。大张着眼,泪都呛出来了。

“我家不是本地的,不过我很小就来了。我爸先搞水龙头批,后来就什么都搞,食品饮料,烟酒,摩托,还有什么什么,十来种吧。我们家生意还行,不缺钱!”

这时候秦丽玲不知怎么听到了,猛然扭过脸来插了一句:“她们家有钱!”又咯咯地笑着,醉态毕现,指指对面的王飞,“他们家也有钱!”身子向我这边倾过来,半途中一顿,歪趴在桌上,继续笑道,“我们俩没钱!”

“可我很难受!”苏曼也趴到桌上,和秦丽玲对着脸笑。梳长,描眉画眼,涂指甲,穿得花枝招展就是女人了吗?对面这俩,活脱脱俩醉鬼!

“真该走了!”我站起身对王飞强调。

“走!”王飞也同意。他绕过桌子到对面搀秦丽玲,那边苏曼却一伸手拽住了我的T恤:“等等!我还有事!”

“我还有事!”苏曼嘟囔着,又紧盯着我,“我还有什么事呢?”

“我记得跟你说过。说没说?噢,不,没说。是要说。”她在那儿自己绕着圈子。

“不用说了,回头再说。”

“现在说。”

“那好,你说。”

“我,我——”她站起来,立足不稳,张口结舌。

王飞搀着秦丽玲,苏曼摇晃着,我只好结了账搀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