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幽幽“呸”的一声,怒道:“谁跟你嬉皮笑脸。”突然间面红过耳,不知想到了什么,将身子背转了过去。杨帆见她娇颊如火,泪水尤存,便如一株带露芙蓉,娇美之态,难描难绘,心想:“这么美的姑娘,却为什么让她也为我空劳牵挂?”歉疚之意油然而生,不禁微微苦笑。

站在悬崖边,眼见山谷中的雾气徐徐上升,随之渐渐变淡,终于消失,心中思潮起伏:“这山谷中的雾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变换无方,但毕竟他们没有感情,不用去想离愁别恨。也幸亏是这样,要不然这许多云雾,不知要为天地间多生多少愁苦。唉,要是人也能像它们那有多好,无思无虑,无愁无喜。”转念又想:“不过,人也是很贪心的。喜乐的时候,对人生憧憬无限,可是一旦悲苦却又怨天尤人。其实人生本来就像这雾气,充满了聚散离合。不同的是,不可能有哪些雾气始终聚在一起,而人在生命旅程中却可以遇到相守一生的人。不过,有时候这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像我和小倩这样,虽然彼此真心相许,却注定要有这许多灾难困苦,也不知今生今世还会不会有重逢之日?”

这时,人群中一片哗然,人们议论纷纷。有人道:“这人真傻,人家骗了他还不知道。”有人道:“他俩是一伙的吧?一个装可怜要钱,一个充阔气给钱,无非就是想博取同情嘛。”

他一想到雪儿,脑中猛地灵光一闪:“对了,雪儿。小倩昨天淳淳叮嘱要我一定别再跟雪儿怄气,难道是为了重新让我回到雪儿身边?怪不得妈昨天去了医院,她一定是跟小倩说了什么,说不定又拿我的什么声誉、幸福来劝她,小倩她心思单纯,自然是深信不疑。她离开时不知该有多么伤心绝望,她又不知道自己的病”一想到任倩伤病未愈,杨帆的心揪到了嗓子眼。

任倩见他脸蕴微笑,便道:“那你是早猜中了我会跟你说这句话?”杨帆道:“你怎知道我猜中了?”任倩道:“不然,你怎会一副得意的神情呢?”杨帆笑道:“看来,知徒莫若师啊!我心里想什么,你一眼便看出来了。”任倩道:“我的心思你不也一猜便中吗?”杨帆轻轻抚着任倩的头,柔声道:“是啊,你的心思我知道,我的心思你也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我们呢。”任倩黯然道:“可是这些正是伯父,伯母和程姑娘的心结所在,你跟伯父反目也全是因我之故。”

杨帆道:“那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的口头约定,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我跟雪儿根本不适合做夫妻。”杨寓星强压怒火,低声道:“难道你跟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就合适了。”杨帆道:“她并非来历不明,她也是有名有姓有家的。而且她是我师傅,我心里爱着她,她心里也爱着我。”说到此处,忍不住低头去看任倩,心底一股柔情油然而生。

两人相视良久,任倩才道:“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杨帆答应着拿起书,恋恋不舍地朝任倩望了一眼,转身走了。没走多远,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转回来道:“小倩,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星期四是我的生日。我想让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而且你是我的神秘嘉宾,到时候我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所以,大学毕业以后,迟风就再没和雪儿联系。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忘了雪儿,岂知一个人最容易遇到的往往就是他逃避的人。

目送迟风的车走远,程傲回头刚要进屋,却见黄霞已经站在门口了,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头一热,快步走过去握住她手,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杨帆正色道:“师傅,我说过不管你有怎样的身世,不管你曾经遭遇过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有我,我不会再让你遭受任何不幸,我要好好的补偿你以前失去的东西,好好的爱护你。师傅,忘记以前的一切吧,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做天底下做快乐的女人。什么清白名节都是屁话,师傅你尘脱俗怎么也计较起这些来了?”

自此,杨帆每天早上去向任倩学习诗词,然后去公司上班。

杨帆见母亲说起这件事,皱眉道:"妈,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娶雪儿,我只是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再说,我对雪儿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叫我怎么娶她呢?"刘梅见儿子脸色郑重,知他不是说笑,可这是牵扯两家关系的大事,一点都马虎不得.对杨帆道:"你真的想好了?这中间的厉害关系你可要知道,更何况雪儿冰雪聪明,也没辱没了你,咱们两家的关系又这么好,雪儿对你也是痴心一片,你难道真的要放弃雪儿这么好的姑娘?"

任倩怔怔地瞧着杨帆,一时间如坠梦中,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自离开杭州,一直以为今生今世不会再见到他了,为了要断杨帆的思念之情,她甚至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岂知竟会在这里与他重逢,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喜是悲。

忽然,任倩觉得心头一动,紧接着喉头甜,止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胸前的白衣被染红了一片。杨帆心中一惊,一个箭步冲到了任倩身边揽住了她腰,扶着她径自坐在梅花树下,将她搂在怀里。

任倩甜甜一笑,忍不住流下泪来,道:“杨帆,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杨帆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柔声道:“是我,小倩我终于找到你了。”任倩久久地凝望着他,便似要把他永远刻在眼中,杨帆也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珠,久违的怜惜之情霎时间充满胸臆。两人对视良久,谁都不舍得眨一下眼睛,生恐眼睛一眨,对方就会不见了。他们不是在用眼睛看,而是在用心看,用心在体会这份感天动地的爱。老天似乎也被感动了,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洁白的雪花伴着花瓣在二人身周盘旋飞舞。

6幽幽和白月均感极度诧异,眼前这个貌美无双的少女竟然就是杨帆苦苦追寻的任倩。本来两人心中对任倩颇怀妒忌,不明白杨帆为什么对她用情至深。直至此刻,两人均不由得自惭形秽,寻思:“我怎能和她相比?”

杨帆蓦地里想起任倩刚刚呕了血,急问:“你怎会忽然呕血的?现在觉得怎样?”任倩初时乍见杨帆也没感到怎样,此时觉得五脏六腑好象要倒转来一样,疼痛难熬,伸手搂住杨帆的脖子道:“我我好难受。”声音已微微颤。

杨帆见此情境,恨不得代受其苦,低声道:“小倩,都是我不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任倩心中柔情无限,缓缓地道:“只要能再见到你,吃什么苦我都不怕。”忽然喉头一甜,似乎又要呕血,忙强行忍住,心中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惧意,这是她自离开杨帆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隐然觉得自己离杨帆越来越远,而离死神越来越近。低声道:“杨帆,你搂着我,我不要跟别人走。”杨帆的双臂略略收紧,将她搂在胸前,心中百感交集,眼泪一滴滴落在任倩的脸上。

白梦风得意洋洋地道:“任姑娘,怎么样?吐血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杨帆眼中两道寒光射向白梦风,怒道:“是你把她弄成这样的?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白梦风早就听任倩说起过杨帆,此时见面自是恼恨非常。他见任倩吐血,心中又酸又怒,道:“也没什么,我不过是用了些破坏内脏黏膜的药物,她的内脏现在正在出血。只要她情绪激动,不管是高兴还是愤怒,出血就会加剧。这几天她之所以没有吐血,是因为她心情平和。只要她答应嫁给我,我就可以慢慢给她医治,但是这次是你激得她吐血,我可就无可奈何了。”

杨帆恨恨地瞪着他,道:“你以为这样小倩就会嫁给你?”白梦风顿时变了脸色,道:“如果不是你来打扰,她一定能够嫁给我,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任倩道:“即使他不来,我也不会嫁给你,因为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今生今世我只会做他的妻子。”

白梦风冷笑道:“哼,说得好听,我就不信你会不想活命。”任倩温柔地凝视着杨帆,语气异常平静:“有他在身边,是生是死也没多大分别。”这两句话一出口,除了白梦风之外,在场的人无不耸然动容。

杨帆扶着任倩站起身来,握着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柔声道:“小倩,无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6幽幽和白月心中一酸,岂知白梦风却道:“好,果然是一对同命鸳鸯。任姑娘,我是诚心诚意要娶你为妻,想不到你竟毫不领情。”任倩道:“白先生,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永生不忘。只是我绝不能嫁与你为妻,我的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要把它拿回去我也无所怨怼。”虽然涉及生死,任倩的语音仍温柔之至。在她心里确是深深感激白梦风的救命之恩,这几句话也是纯出自然,绝无做作。

白梦风听任倩如此柔声细语,心下早已软了。道:“任姑娘,你真的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跟这小子在一起?”任倩望了杨帆一眼,坚决地点了点头。

白梦风也不是个不识趣的无赖之徒,他见杨帆和任倩男俊女俏,确是一对人间龙凤,而且任倩已经吐血,杨帆也似乎是大病初愈,心知“强扭的瓜不甜”。他沉思了一会儿,任倩见他神情痛苦,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对白梦风道:“白先生,我自幼无父无母,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您的义女。”

白梦风苦笑道:“义女?我还要义女做什么?你们都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转头对白月道:“月儿,我本就不是你父亲,你跟他们一起走吧。”

白月和师傅相依为命了二十年,突然听白梦风要赶她走,心中一痛,哭道:“师傅,我不要走,我还要伺候您呢。”白梦风叹道:“我不需要人伺候,你们几个最好谁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说完步履蹒跚地走向卧室。

白梦风向来自负,不将任何女人放在眼中。任倩是第一个让他为之动心的人,不料却屡遭拒绝,对他的打击不能说不大了。白月抢上一步,跪在他面前道:“师傅,我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您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可是这些年来您教育培养我,将一身的医术倾囊相授,这和亲生父亲有什么区别?师傅,我知道您心里很痛,那就让女儿来补偿吧。女儿愿意终身不嫁,陪伴照顾师傅。”白梦风伸手轻轻抚摩白月的头,道:“月儿,师傅知道你有孝心,可是师傅以后只想一个人单独生活,你跟着任姑娘他们去我也放心。你现在长大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要人照顾的小女孩了,是时候让你自己经历世情了。你记住,世上人心险恶,千万不能随便付出真情,知道吗?”白月含泪点了点头。白梦风微微笑了笑,径自走进了卧室。

6幽幽上前扶起白月,道:“白姐姐,你不要难过了,你师傅说得对,你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他的,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再说吧。”白月深深叹了口气,随着杨帆他们走出大门。

这天晚上,四人就住在了山上的梅花庵里。白月替任倩把过脉,煎好汤药交给杨帆,就悄然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任倩斜倚在床头上,杨帆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匙,在给她喂药。任倩看着杨帆的脸,问道:“杨帆,你的脸色为什么也这样憔悴呢?”杨帆放下药碗,握起任倩的手,道:“怎么会呢?小倩,我没事,你别总是关心我,静下心来好好休息,白梦风不是说你的情绪不能过于激动。”

任倩微笑道:“可是,我喜欢关心你,我的心好久都没有用过了,我怕再不用它就要生锈了。”杨帆温柔一笑道:“小倩,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会说笑话呢。记得你教我诗词的那段日子,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跟我说,可是那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你离开我的这段日子我时常做梦都会梦到。”任倩笑道:“那时侯我总是不理你,总是对你凶巴巴的,你也很开心吗?”杨帆满心爱怜的将任倩搂入怀中,柔声道:“小倩,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开心。不过你要答应我,今后无论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再离开我。”

任倩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想离开你呢?杨帆,我答应你,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杨帆轻轻扶起她的肩头,在她额头上深深一吻,然后道:“小倩,我们不要再回杭州了,我们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用最简单的生活了此一生,好不好?”

任倩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向往之色,重复道:“简单的了此一生?”顿了一顿,又道:“杨帆,我也好希望能跟你过简单安静的生活。可是你有父母、有事业,这些你都是要负责任的。我怎么能这么自私让你为了我将这些抛得干干净净的呢?”杨帆道:“可是我真的很怕带你回去,我怕说不定哪一天因为我的疏忽大意而让你又受伤害,我怕再一次失去你。”

任倩微微一笑,道:“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只要我们回去诚心乞求伯父伯母的原谅,我相信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杨帆“哼”的一声,道:“小倩,你总是这么天真、善良,他们为了维护所谓的道德礼仪、家族声誉会不择手段的。你伤得这么重,他们竟然忍心赶你走,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恨不得你死了才高兴。”任倩凄然一笑,道:“人总是要死的,早死迟死也只是个时间问题,我早将生死看得淡了。只是遇到你之后,生命对我来说才重新有了意义。这一个多月来,我时常在想,既然以后不能再看到你了,那死了也好。可是刚才突然看到你站在我面前,我又好怕自己会死。”杨帆见任倩真情流露,心中一荡,柔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们还要相守一生一世呢。”任倩道:“杨帆,如果我们真的想相守一生一世,那我们就必须得到伯父伯母的谅解,你也不希望我们的未来得不到他们的祝福吧?”杨帆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等你的病好一好,我们就回去。”任倩道:“我这病得慢慢调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更何况你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我看我们明天就起程回去吧,回去以后再慢慢调理也不迟啊。”

杨帆寻思了片刻,道:“好吧,那我们明天就回去。”任倩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正自说话,猛听得院子里有人幽幽叹了口气,有如天边传来的风卷云涌的声音,衬着这蒙胧的月光显得空旷而凄凉。任倩轻声道:“是白姑娘,她一定在想她师傅。”杨帆道:“是啊,都是我害了她。那天如果不是遇上我,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任倩道:“其实我们已经连累了许多人,又何止是白姑娘?唉,我是个不祥之人,你何苦出来找我。”

杨帆见她神情凄苦难当,想她一生之中极少得到别人的关爱,又遭受了一个少女几乎无法承受的打击,还要为了自己被迫远走他乡,心中一痛,温言道:“小倩,你别胡思乱想,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怎么会是不祥之人呢?”任倩听杨帆将自己说成是他未来的妻子,心中一甜,脸上不由得罩了一层红晕,杨帆微笑道:“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这一路一定会很辛苦,更何况你现在有病在身,一定要养足精神才行。”

服侍任倩睡下后,杨帆悄步走出卧室。一出门,见白月独自一人倚在一株梅花树旁,正自极目远眺。杨帆缓缓走到她身后,白月已听到背后脚步声响,忙拭了拭眼泪,转过身来。见是杨帆,便即叫了声:“杨大哥。”

杨帆道:“白姑娘,怎么还没睡啊?”白月道:“睡不着,我觉得屋里气闷,所以出来走走。任姑娘睡了吗?”杨帆道:“是,她已经睡了,明天咱们就要走了,我怕她在路上体力不支就让她早点睡了。”白月轻声道:“嗯,现下她是应该多休息的。”

杨帆见她脸上泪水尤存,心中好生歉疚,柔声道:“白姑娘,是我连累了你,盼你不要见怪。”白月淡淡一笑,道:“杨大哥,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师傅他逼迫任姑娘也有不是,你没有迁怒到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杨帆见白月心地如此善良,心道:“她倒是小倩的知己。”

眼见她瞧着自己的眼神闪烁不定,微有怨责之意,知她对己已然情根深种,这时万不能再跟她独处,否则对她实是有百害而无一益。一伸懒腰,假装打了个哈欠。白月见他已有睡意,忙道:“杨大哥,你的身子也没大好,今天又生了这许多事,一定很累了。你快点去睡吧。”杨帆道:“没关系,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还是多陪你一会儿的好。”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白月本不想去睡,但见杨帆神困体乏却执意相陪,只得道:“我回房间去了,你也去睡吧。”说完,两人互道了晚安,白月便自回房了。杨帆望着她的背影,暗自好笑:“毕竟是小姑娘,心思单纯,我只略施小计她就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