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o月1日终于到了,我一早就去了汽车站,站在外面等候梁静。出入往来的人很多,我一直在寻找梁静的踪影,和她同一性别的人倒是很多,跟她长一个模样的却没有。汽车站候车厅大楼上的巨钟响了九下,再有十分钟就到点了,我心急如焚。

正当我在人群里寻梁静千时,梁静出现在我的身边。她一见我就说,车马上就开了,你怎么还不进去。

我说:我在这里等你。

她说:我在里面都等你半个小时了。

我说:我们不是说好在外面见面吗?

她说:我怎么记得是说在里面呢。

我说:管它是在里面还是外面,先上车再说。

我和梁静急忙进了候车厅,然后排队剪票,不像火车站里真的把票剪出一个小口,只是象征性的看一下。一进停车场我们就看到了那辆由甘宁驶往家乡的客车。我们上了车,找了两个排在一起的空位坐下。

我吐了口气,说:坐到这个车上,就不急了。

梁静说:因为知道回家已成定局。

我说:我们到底说的是在里面见面还是在外面见面?

梁静说: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这事。

我说:我既然说了上车再说,那上到车上后一定回说。

梁静说:我记得是在里面,否则我不回坐在里面等你的。

我说:我明明记得是在外面,否则我不会在外面站着而不去里面坐着。

梁静说:也许是你记错了。

我说:也许我记对了。

梁静说:给宿舍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梁静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后静静等待,过了很长时间里面仍无动静。梁静把手机转移到另一个耳朵上,又过了一会,里面说,您拨的号码无人接听。

梁静合上手机,说:宿舍没人。你打给你们宿舍的人吧。

我从梁静手里接过手机,然后拨了宿舍的电话号码,嘟嘟几声后,里面传出孙亮梦话般的声音:谁呀,天还没亮呢。

我说:是我。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还不起床。

孙亮说:宿舍就我一个人,你们都回家了,我起个屁床啊,又没人陪我,还不如睡会儿觉做个春梦呢。

我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跟一个人在哪里见面?

孙亮说:你有女朋友了,谁啊,长得漂不漂亮?

我说:一个老乡而已。

孙亮说:那是你的机密大事,怎么会告诉我。

我说:那你继续睡吧。

孙亮说:你现在在哪?

我说:在回家的汽车上。

孙亮说:一路平安。

我说: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梁静。

梁静问:你知道结果了?

我说:不知道。我在挂电话的瞬间才记起,我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我们宿舍的任何一个人。

汽车慢开出车站,然后快在大马路上飞驰。甘宁很快就抛到了脑后。那些退后的建筑如同过往的记忆,定格在永远的过去,犹如划过天边的流星,一闪既逝。我对这个城市没有什么感情而言,来去都很自如。对于一个有感情的地方,来时兴奋去时不舍。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定居在这么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球体上,所以身在何方都一样,冷眼旁观别人的幸福,节外生枝自己的言行。

司机还是原来的那个,售票员是那个打人的中年男子。一个月都过去了,那个身受重伤的留胡须男人应该早已康复。记得之前我曾经跟梁静说过那个留胡须男人肯定是死了并且还列举了一大堆理由。

我对有要睡着的梁静说:我想那个留胡须男人现在能够继续坐车不买票了。

梁静猛地睁开眼睛,说:哪个留胡须男人?

我说:坐在梨树下与苍蝇为伍的那个。

梁静恍然大悟:哦。你不是说人家死了吗?

我说:要是他是死了,售票员不判死刑也得判个十年八年的。你看,现在售票员大叔能在车上活动,说明没判刑,也说明留胡须男人没有死。

梁静说:那你怎么说人家死了?

我说:我们看电影经常出现这样的一幕,一个人明明该死了可就是不是,刚躺下就又爬起来,然后说,我怎么会轻易死去。《十面埋伏》里面的那个小妹不就是这样吗。以前以为这都是骗人的,现在看来却有此事。

距离甘宁市区很远时,窗外出现了成片的成熟玉米。玉米宽而长的叶子中间都成了白色,一幅行将死亡的面貌。太阳的光芒毒辣,穿透玉米田的心脏,一切都无精打采起来。有成群结阵的农民在收玉米,玉米叶子两边锋利的刺还为失去尖利,给农民的脸上增光添彩,汗水流出时疼痛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