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身在哪里,感受到这份友情,心底都温暖如春。我没有说话,千言万语,彼此心里知道,早已不需要说出口。

没有形体的羁绊,没有根茎的依赖,我可以走遍所有的地方,我相信,我可以找到孔三,我一定可以找到孔三!

我站在桥头,拘魂使拦住我:“你要过奈何桥?”

蝶儿来了,它轻轻飞到我的面前,目中的泪泫然欲滴,它说:“海棠姐姐,你到底是走了这一步!”

……

曹胜马屁拍到马腿上,讪笑着退了下去。他主子的意思他不懂,但是我懂,这曹公子倒是真心爱惜我,也知我心意。但我此心已随孔三而去,却是不会再分心来感激他的这片心意了,何况孔三虽非他所杀,终是因了他而死。

我怔住,不由轻叹,是的,我的艳丽,远在深山无人知倒罢了,在这俗世,终是免不得成为凡夫争逐的对象。虽然这不是我的错。不知我这清丽的姿容将会沾染上多少凡夫俗子肮脏的目光。

眼见我的根就要被全掘出来,这时,孔三小屋门吱呀一响,只见孔三只披着一件长衣,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依稀可见他的胸前有一块暗红色的斑,他赤脚奔了出来。跌跌撞撞地直冲过来,气极败坏地叫:“住手,住手!!”

曹公子继续说:“远远见你一眼,已经尘俗之念俱消,海棠,此时你尚花苞掩面,到你花颜绽放时,将会是怎样的绝代风华啊!”

孔三心诚意挚,对我关爱有加,他时常陪着我,夜深还不回房去睡。他对我的心意,早已出种花人对花的喜爱了。感动于他的这份挚情,只恨我只是一株海棠,尚不能幻化人形,也难报他一片真情。唯有迎风含笑,向他展露我优雅风姿。

蓝玉轻声道:“公子,不就是一株海棠花儿吗,今天本是出来游春,莫坏了兴致。过得两月,这海棠儿一谢,也与凡花无异,何况现在移动,可能养料不继,一命呜呼,未免让人扫兴。”

“这极品海棠,可是哪位朋友想在赏花会上一出风头,所以寄养在此的吗?”

“没有啊,知道海棠姐姐搬了新家,我特意过来看看姐姐。兰仙也不放心你,这几天一直在问我你的近况呢!”

孔三说:“我从八岁就识得花性,每日与花同宿同眠。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即使没有花苞,也让人感觉惊艳绝俗的花儿。海棠花儿,你如开花,将是怎样的惊世骇俗啊!”

我知道,凡事皆有因果,因这一念,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来。蝴蝶儿灵性,但天机不可泄露,它也唯叹息而已。

山中清冷,尤其立春不久,我叶片新出,风吹在身上,还是寒寒凉凉的,蝴蝶更是少见。我十分讶异,看着它翩然的身影。如果我猜得不错,它应该是姐姐兰仙的信使。兰仙早在两年前就已修得正果,偶尔她会派来蜂蝶之类信使问候我,或是嘱我勤修持,以便早日抵身仙界。

蝶儿叹:“兰仙千叮万嘱,不可让你知道,我怎么能违了她的意?再说,告诉你又如何?更让你心中不安?”

我无语,是的,告诉我又如何,我不过,不过只能为她添加累赘,即使见她一面,也难如登天!

蝶儿说:“海棠姐姐,你也别担心,现在兰仙已没事了。”

“蝶儿,你刚才说,我可以见兰仙姐姐?”

“是的,她在等你!你随我来!”

再见兰仙姐姐,恍如隔世。

那个纤长的身影,俏生生立在一株花树下,她的眼神中写满了担忧,写满了痛惜,写满了牵挂。清丽的脸上,虽然还是宁静的,却添了两分憔悴。这两分憔悴,应是为我。

我们相拥而泣,泪水湿了衣襟。

我说:“兰仙姐姐,我连累你了!”

兰仙姐姐阻住我的话:“我你姐妹,何来连累之说。”

兰仙姐姐,当年,我与你晨饮朝露,暮伴清风,呼吸相闻,亲密无间。怎么知道今时相见,会是这般的凄凉境况,我们友情依旧,却已是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