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郑苏易,笑得煞是好看!

自那日后,已近半月了,仨儿的水痘都结痂愈合了,却还没有见上郑苏易一面。如园白日里总有下人们小声议论,说夫人彻底失了宠,大人过不了多久就该纳妾了。可这么多天过去,也没瞧见一位新进的夫人。再然后,便有些下人发觉了郑苏易每日深夜时会过来如园后院小湖边的秋千架上休憩,就他一个人,也不吵醒任何人。因着夫人与大人间的气氛明显不大对,下人们便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连阿莲也只敢在白日明里暗里地暗示着沈长安,可沈长安却不为所动,好似听不明白一般。整个如园,只胆大的沈燕每日踩着点守在那儿,起初只是陪着,今日更好,这般费尽心思的一支舞曲,倒真是让人感动。

沈长安点点头,九娘有心要躲,也不是轻易找得到的,当初柳丰花的人力物力绝不会比她少,还不是无果。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既是有心躲着,昨日为何又突然出现在长安城里?长安城内识得这位昔日落玉坊名角的可不在少数。

“别急着走,实在那个孩子淘气得紧,或许一不小心溜了上去你们也没注意到,可否让我瞧瞧车里头,若是不在,我也只得死心。”

说完,赶紧转头,焦急对着王叔道:“不行,你赶紧让王靖带些人拦在沧州回京的必经之路上,决不许柳丰回到京城!柳泽成为保这个儿子费了不少心思,所有罪责他自己担着了,没留下半分柳丰经手的痕迹,再有郑苏易求情,真免了罪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天子脚下,许多事情便不那么方便!”

“张毅奏折里细数柳泽成的十宗罪,字字珠玑,条条犀利,为了扳倒柳泽成,他可是做了不少功夫,便是十年前的事情都能挖出来。”

柳翩翩一愣,她从不知道郑苏易认识沈长安竟比自己还早?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道:“真不是我,不信你问,问船家!”

“别闹,头发扯疼了。”

王家素来远离朝堂,圣上这个举动,不仅仅王家,其他几大士族也看得分明,给朝廷贡献一些钱粮本也无碍,可就怕圣上养成了习惯,日后一旦朝堂有什么事情,都伸手找他们士族,金山银山也会被掏空的。

“不是的,不是的!”姑娘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辩解道:“这些钱是我卖艺唱曲时,有官人们打赏给我的,是我的银钱。”

“哈哈哈哈,乖!真乖!父亲奖励你个金葫芦玩儿。”

沈长安容颜尚佳,倾城倒是夸张了,沈长安也报以一笑:“世伯谬赞了。这话,长安总觉着熟悉,世伯莫不是见了女子都这么夸赞?”

不觉脸上发烫、脸色微红,这个早晨,有夫婿为她绾青丝浅画眉,她想必会一直记着……

阿莲呐呐道:“可是,我家小姐不太会弹琴啊。”

沈长安听罢,也是愣住,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今郑苏易风头正盛,自然有宵小之辈盯着,而郑家最容易让人诟病的,无非就两件事,一件是兄妹*,一件是嫡妻失贞。而可笑的是,前者是真,却少有人信,后者为假,却信者众多。

“转眼就要入春了,我让阿莲将院子里去年的陈茶都扔了,等洞庭湖第一批碧螺春送来,就能喝上最新鲜的。”

马车行了很久,太过平静反而让人不适应。终于在城外小树林里,一支长箭打破了寂静。

看出李恒今夜有些灌酒的意思,沈长安到最后索性不再拿酒了,就怕这个人突然醉倒在她屋子里,更加麻烦。

这么一说,细雨感觉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这就去。”说完赶紧跑了回去,因为跑得急,还差些绊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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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就让胡嬷嬷在你身边伺候着吧,她是这宫里头的老人了,伺候了本宫多年,你刚起来,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闹着你,你也休息不好。”

阿莲却是自己想明白似的,点点头,道:“也是,这里比外头让人安心多了。”

郑玲看着沈长安,很是认真。

阿莲摇摇头:“王爷还是卧病在床,还是张大夫一直在旁照顾着,王妃吩咐了谁人都不许在王爷面前嚼舌根,怕是王爷现在还不知道府外的情况呢。”

周天龙点头:“连夫人都觉得世子应该牵扯其中?”说完笑了笑,继续道:“可确实奇怪,圣上的旨意是南平王府内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只除了郑世子。”

说完,突地一愣,脑海里回想起阿娘死前的那一幕,阿娘当时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她是在担忧没有了她的庇佑,这个女儿如何生存于世间,阿娘喊她回家,一定要回家去,带着这句嘱咐,阿娘闭上了眼睛。那时的长安还小,总觉着母亲说的家是长安城,这句话让她执念了十年之久,怎么都忘不了长安城,忘不了南平王府!如今回头细想想,母亲当初带她离开长安,她曾在阿娘怀里听阿娘描述过江陵老家,说过江陵的最美的是四月,曲池荡千、芳草欢嬉,还说江陵的七月池塘采莲,泛舟荷叶下,偷吃着莲子,还能听池塘边树叶飒飒作响,那时的阿娘满脸憧憬。或许,阿娘临死前只是怕她固守着阿娘的尸身不肯离去,最终陪她一起生命终结在那个破庙之中,阿娘说的家,或许是江陵,也或许,她说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庇佑女儿的地方,像如今的洛阳……

沈长安抚了抚胡须,点头。跟着几人走开时,沈长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想,里头如今的客人,该就是孟田知交了多年的故人。

沈长安无奈:“不是帮着他,你喊他表妹夫,连带我也被你喊小了呀。”

王叔前脚才走,阿莲后脚进了屋。“小姐,夫人遣人来唤小姐去前院呢。”

看着沈长安的背影,郑苏易无奈笑笑,自嘲道:“是啊,不喜欢还来。”

沈长安却是抬手敲了阿莲脑袋:“吩咐你事情就赶紧的去办,什么时候许你发问了。”

聚贤楼是长安城最大的酒楼,在这里可以尝到大渝朝天南地北各色佳肴,而它每日客似云来,除了口味丰富外,还因聚贤楼最大的老板姓柳,是当朝的御史中丞。吃饭的达官贵人多是看着柳大人的面子前来捧场的。

郑玲和李诚的婚事回到正轨,大家都没有意外,沈长安却是在一声声的恭贺之声中,却瞧见了一些人的异样,微微讶异。

沈长安这下才明白是李恒多嘴了,李恒是个聪明人,之后接二连三之事,他定是晓得了她的用意,但却不明白他为何会告知郑玲。

岂料那士兵颇为鄙夷地指了指后边一众人,道:“那些都说是将军故友,一个个都去通禀,将军还有清净日子?”

而一旁的沈长安听完汀画的讲诉,却不知心里是何滋味,刚刚有一瞬,她是真的想到郑玲的死亡,一个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和十年前的场景有些重合,竟让她有些害怕。

阿莲却是环顾左右后,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小声说着:“还别说,之前小郡王夭折时,已经去世了的老王妃那会儿却一直抱着小郡王,说是报应。你说,这府里曾经是不是真做过什么孽啊。”

沈长安也是带着阿蛮离开,阿莲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转身屁颠屁颠地跟着跑回去,额间全是刚刚吓出的冷汗。

“正是,来者何人?”

之后的每一天早晨,便是沈长安和仨儿达成协议的时候,每天仨儿提出要如何玩耍,沈长安下午便一定满足,再荒唐的要求,她都尽力办到,即便如园差些就要被几个孩子王给拆了,沈长安都仍旧遵守了约定,而上午,仨儿也许遵守约定,乖乖识字学礼,否则一切成空。

长安赶紧取了手帕替老人家抹泪,安慰着:“人各有命,奶奶也莫难过,周大哥如今是把父母的福气都集于一身了,今后肯定就无病无灾了。”

倒不心疼衣裳,沈长安只凝神盯着脚下,步伐加快了些,突地脚边窜出全身银灰的狐狸,惊魂未定之下,耳际却感一丝疾风掠过,一柄利箭则正好扎在离她脚尖一掌距离处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