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的女,安静地躺在草丛间。挂着露水的草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擦在她苍白的脸颊和披散的头发上。在她的身边,有一团耀眼的光芒,正将一个婴孩护在其中。

所有的屋门都是紧闭着的,没有商铺,甚至连一个行人也没有。

服帖的青石板,从来没有改变模样。道边的松树,也安静地像要睡过去了。但一只松鼠突然从这一头的树上,“啪”地落到了临近的另一株松树上,惹得许多松针“簌簌”往下落。

翟潮还想问问寒林的事情,但见薛瞳似乎不愿意说,只得暂且搁下,答道:“过几日是枰祖姑姑的忌辰,表叔叔要回南林国祭扫,少师先生和大祭司都去送他了,所以我和叔父不必去史部。”

屋内收拾的很整洁,门的一侧设着几枝时鲜的花卉,窗下一横古朴的桐木长几,一色雕花装饰都没有。其他两侧都是充栋的书籍,旭华也没有心思去看究竟是哪些书,便关上门走到了窗下。

薛瞳站起身,走到了栏前,山风卷起她的衣袂,使她的背影显得异常潇洒。她扶着木制的长栏,俯瞰着下面的山川,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说‘这是应该的’?寒林也是,好像为了她所嫁的人,就理所当然地应当为他做一切……哪怕舍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难道女生来便该嫁人,然后一辈就这样结束了?”

走近了看去,林的中央是一个灵力结成的阵法,淡淡的亮光在苍绿色的青苔间明灭不息,现出了重华族徽的样。在那中间,有一团耀眼的光华,寒林手中的灵力便在不停地汇入其中。

窗外,一递一声传来杜鹃的哀鸣。凄厉的鸟啼声混杂着雪安绝望的笑声,在灰沉沉的雨色中,显得阴森可怖。

承华扁了扁嘴,跳下凳走到窗前,踮起脚伏在窗台上望着雨中灰沉沉的祭坛。

商承华抬眼望着他,鼓着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只有在说到堂姐姐的时候,大祭司的脸色才会温和一点……”

玄启咬着唇,双手用力扣在坚硬的玄铁木制成的栏杆上,在上面留下了一点点印痕。

翟川摇头,犹豫地应道:“并不是这个原因,大祭司。请您原谅……林儿要做的事情,也原谅我没能劝阻她。”

想到这里,寒林摇了摇头,叹道:“川,但是我不能回去。”

翟川托着她的脸颊,细细打量着她,低声道:“林儿,对不起,还是让你久等了。”

寒林凝视着祭坛废墟上的女,又问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薛瞳怜悯地看了看她,对于这样一个被命运缚住的女,除了陪着她一块儿伤心,还能怎样安慰呢?

陶雪安拨弄着自己鬓边的头发,嗤笑道:“到那个时候,寒林妹妹就该回来了罢。”

寒林无奈地轻笑一声,慢慢走回来,道:“我们去溪边说罢。”

南歌无奈地笑着,也倚在一竿竹上,将梢头的水珠尽数抖了下来。

他似乎看到那个女,正慢慢踏着夕阳走入皇城,不禁轻声唤道:“……妃?”然而随即,他摇头叹道:“不……皇后她还没有回京。”

众人正在伤心,却听外间有人禀报:“大将军来了。”

薛瞳叹道:“你休息一会儿罢,等将来身好了再看吧……”

来不及……这句话的含义究竟是什么,并没有人去深究。因为,从高峻的神情便可以猜测到他的所指。

“这是月神草,具有续命之力。想不到,含蝶竟然也能够察觉到你的气息,而且还愿意劳神救你。”南歌一袭白衣,踏着朝露沾湿的草叶,穿越重重的林木,走到了人身前。

翟川担忧地望着寒林,抬头道:“父皇,大祭司,我带林儿走。”说着,也向外间走去。

石壁上凝结的水汽将她的祭衣慢慢洇湿,使她觉到一丝一丝的凉意。

寒林笑了笑,却止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川,我会的。不论生死,我都会留在你身边,再不离开。伏羲大神会怜悯我的,他一定会护佑双华。”

木华手一颤,那一朵娇艳的桃花随风飘落,慢慢隐没在了密密的春草之间。

晗成帝点头道:“你若真是这样想,双华倒还能护你。林儿,你记住,只要你还是伏羲大神的祭司,双华在任何时候都会与你庇护。”他转向商靳,问道:“大祭司,你认为如何?”

温空冥紧紧扣着她的手腕,问道:“那你这样举动,不怕我直接捏断你的手腕么?你回京久了,现在连师父的教导都不记得了?”

归风劝道:“薛姑娘别说了,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够说清的。”

明王和王妃已在席上,见四人进来不过点了点头。其他陪坐的祭司全都站了起来,躬身道:“长公主殿下好,殿下好,少祭司大人好。”

虞绫沉默了一会儿,道:“芷剑……她的名字叫作芷剑。作为重华遗脉,我只希望她能够得到一世的平安……不,她还有自己要担负的责任。伏羲,不要让她喜欢上任何人,她应当,只为我们守护的东西而活。”

寒林低下头,轻声回忆道:“‘后十余年,六界灵出于人界雪陌林’,神妃……我……这么说,是从一开始就定下了吗?真是逃不开的命运。”

她虽然声音中绝望,但面上却只是淡淡的悲凉之色,并不使人觉得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商靳见到她手中的东西,方才改容,问道:“你拿着的,是一份魂魄?而且是用法术禁锢住的?”

摇曳的衣影在微风中慢慢流动,创世神叹道:“既是如此,希望你们将来不要有所悔恨。我们这便走了,不论如何,多多保重。”

翟川无奈道:“她在怨我,为着陶雪安怨我。”

“呵,那么,我是否应该为着寒林而怨恨你呢……?”薛瞳忽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彼此珍惜关爱,并不亚于你和她之间的感情。要知道,其实不是温空冥害她如此,而是你,让她这样的——我当时就说过了的,你们只是不信。”

她并不等翟川回答,也不需要什么回答,慢慢走出了宫门。这是她长久以来想说的话,只是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愿意再去揭开彼此心上的伤疤罢了。

但在将要出去的时候,她又立住了脚。月光从外面洒下来,在地上投了一道长长的潇洒的影。

薛瞳微微侧过头,笑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到今日也算释怀了。皇室和祈天宫虽然表面上十分淡漠,但心中毕竟还是很在意自己的亲人的。”

她回转过身,郑重地道:“我为我过去一些过分的话,向您道歉。”

“阿瞳,不必如此。”翟川看着她,淡淡笑道:“这些天,你照顾瀚儿和潮儿也累了,早些歇下吧。”

薛瞳点点头,道:“请你也保重吧,不要让寒林担心。”

而在重山,这却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刚起更的时候,李檀便收到了急报,说是玄林郡又有异象,恐怕再有变。

李檀立刻便要出去,静女正坐在镜前卸妆,听到有变,就将披散的头发一绾,起身道:“我和你同去。”

李檀拒绝道:“你的病好了不久,还是早些休息。静女,如今,真的不需要你这样劳神了。”

静女温柔地看着他,微笑道:“檀郎,能和你一起为了重山做这些事情,是我做梦都不敢奢求的。请让我一起去。”

“好,走吧。”李檀笑着但应,为静女披上一件外衣,携着她的手,一起推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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