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腾的热气四散,暖暖的室内溢满了药香。

在那人身边呆久了,闻了好些天淡淡的冷香,再闻到这种浓郁的香气,只觉得俗媚至极!

那是一种不属于凡尘的气质,让他这种凡人看了忍不住去跪伏,再也不敢看一眼去玷污——九天上的仙人,神台上的蜡像,他合该就是让人捧在手心膜拜的。

轻云原本被挥开时就白了的脸色此时更是惨白了一层。他“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瑟瑟抖的犹如筛子。“教主饶命,奴只是担心教主安危,所以……”他颤颤巍巍抬起头来望向月澜沧,粉腮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他知道,这一向是月澜沧最为喜爱的姿态。

他虽然并没有跟那些吊起来的人一样穿透琵琶骨,也没有扒光衣服;但却也不差,原本的袍服已经辨不出颜色,几乎成了一条一条的布襟缠绕在身上,满身血污的挂在身后所擒之人的手上……

“嘎……”小鸡蛋的惊叫就这样堵在了喉咙里出了一声粗噶的低音。它惊的掉在了地上,然后竟然欢乐的打起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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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常想,一个人的心不是自己死命捂住,就能守住的,它会飞。而他的心似乎随着那颗糖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确认人的确是不会醒过来后,林奇缓缓起身离开,进了浴室。眼底一片淡漠……

林奇漠然的扫了他一眼,明明没什么表情,偏偏让他脊背窜起了一股凉意……

看某只蛋探头探脑的模样,林奇悠悠然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哪个蛋是老朋友?”

越是愤怒就越是表现的平静,这句话问完,空气中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或许,只要是这个人,就会觉得满足,不只是身体上,还有心灵上……

林奇抬眸看他,温柔笑道:“你觉得呢?”

“阿七!”莫临忽的伸手抓住了他唤道。

“周斯焱,现年二十六,未婚,B市周家的独子。向来肆意妄为,私生活糜烂。但在遇见林永白后,陷入了其用白莲花形象编织的真爱漩涡,开始为其守身如玉。因不满原身对林永白的态度,最后派人杀了原身。以上,便是原本的信息。”小鸡蛋尽职尽责的解说完毕,然后默默滚下。

林爵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林奇掉落的那一瞬间急变色。直到人群中尖叫声响起,他飞上前,握紧了拳强自镇定。

林永白一时间有些错愕和委屈的看向林奇。

突然,车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他面无表情,神色冷漠——正是林爵。

待看不见两人的背影后,林奇缓缓躺回了床上,抬起一只手遮住了双眼。

其实,林爵对自己大儿子的印象并不深,就连脸都没见过几次。他极其厌恶那个企图安排他生活的女人,连带着讨厌她的孩子。

第二天清晨,林永白想起了哥哥为了自己似乎受了伤,跑去看望哥哥。林奇也是才知道自己大概要永远坐在轮椅上了,却没有一个人来看望他;现下看到林永白,自然是将所有的怒气泄在了他的身上。

抹鼻血~~

我一直记得父亲说过的一句话——若要玩弄“情”之一字,先便要冷心冷情。

林奇坐在窗边,百无聊奈的喝着酒。

李立恒轻轻推开林奇,轻轻的说道:“我知你最是听话,肯定不愿意林伯父伤心。若是那样,你……便还是好好的做林家少爷吧……”

林奇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缓缓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描摹他的薄唇,小小的指甲圆圆巧巧,看起来竟然有些晶莹剔透,诱人的紧。

……

“所谓品酒,没有尝过,又怎能称之为品酒?”林奇扬眉道。

不过,他在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一直躲着自己的某人来送自己,最后只好蔫蔫的回去了。

李立恒愣愣的看着前面矮上自己大半个头的少年愤愤的表情——话说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展示善良美好真情安慰么?然后在自己脆弱的时候,答应神马“一辈子陪着你”、“你还有我呀”啥的么?

林奇刚进府,管家就迎上来了,“少爷,您怎么弄成了这样?您今天独自跑出去,老爷急着派人到处找您了……”

这时候尤其的能安抚人心。

原本的林奇觉得生活很是无趣,不过自从通过虚拟世界的考验,进入情感纠纷事务所工作后,他越迷恋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

即使没有身前的“轩离”,单单那通身的气度,除他之外,还能有谁?

“为什么不弹?”一道淡淡的嗓音在亭中响起——沉,稳,静。其中那几乎不着痕迹的违和感可以看出这个人应该极少说话。

坐在亭中等待良久的林奇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来到面前的这个人。

一张瘦削俊逸的脸庞拥有犹如刀削斧凿般的深刻五官。挺直如古希腊雕塑的鼻,棱角分明的薄唇,长而直的浓眉;碧绿的双瞳犹如一汪深情的湖水,以及那一头披散在身后的微卷长……无一不由里而外的散着一股吸引人的异域风情!

这是一个极具男性魅力的男人。只是他的面色极其苍白,那白既不是病重时的惨白,也不是莹润的玉白,倒像是常年不大出门的病态苍白。配上那通身冷厉的气度,隐隐一种冷酷残忍的血腥痕迹,直让对视的人心生寒栗——南疆蛊主苏黎世,擅长毒蛊之术。

在原身的交易条件中,这个人也算是需要报复的。月澜沧这边还差最后一把火,林奇刚好借此一举两得。

他静静的看了对方一眼,一双黑瞳亮如皎月明似繁星。

苏黎世苍白的面色毫无表情,既不离开,也没有出声催促,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等着答案,倒是极具压迫性。他有预感应该会得到一个出人意表的答案。

“困了。”好一会儿,一个清透的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清清淡淡的率性而出,让人不觉几分好笑。

困了,所以……是在睡觉么?苏黎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以这么有趣!

他一时之间甚至出言相邀,“中原人说‘若有知音遍采,不辞唱遍阳春’。众生芸芸,今日却偏偏与你相见,可谓是缘分。那么,可有这个耳福?”

若是一般人,这话说来倒有些轻浮,可偏偏由这个人以一种冷淡,甚至是冷酷的嗓音,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种轻佻的话来,不协调之外又透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异样和谐。

对方明显是做了准备来的,林奇看了他一眼,浅淡的摇头道:“苏蛊主言过其实了。”

苏黎世对于对方叫出自己的身份,苍白的面上倒是不见丝毫异色。只是见林奇说完便不再言语,他便一拂宽大的袍服,盘膝在林奇对面坐下。冷淡的嗓音缓缓晕开,“我从未听过‘轩离’。只因它在我手中时,从未有人奏响过,因为,我认为他们不配。”

林奇闻言抬眸望他,清清澈澈的眸子清透的没有一丝情绪,但苏黎世就是知道对方是在认真听自己讲话。

“听闻江湖中‘琴剑双绝’之名时,我并不认为那个人有资格;但现在见了你,若这世上还有一人能奏响‘轩离’,那便该是你了。”

苏黎世碧绿宛如一潭深情春水般的眸子望着林奇,眼神冷淡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汹涌着极其复杂的波涛。

林奇定定的看了对方良久,方才敛了眸子,素手拨弄着琴弦,嗓音清透蕴着若有似无的叹息,“你既然如此看待轩离,又怎能以常理待之?”

顿了顿林奇轻叹,“以心交,自然能听到。”他再次缓缓阖上了双眼,双手轻轻拂过琴身,袖卷冷风,自有一番气韵。

苏黎世苍白的面色无甚波动,冷沉的双目倒是随着林奇一起阖上了。

林奇深知,他们从不缺少擅长此道的解语花,倒不如此时无声胜有声;况且,友人之间弹琴相合,倒可以说是风雅相交,而为他一陌生人弹琴,岂不是将自己当做了月澜沧男宠之流,自贬了身份?

……

此时,园中新雨后,亭中雾气缭绕;两人隔着琴相对而坐。即使两人之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交流,但就是有一种诡异的和谐,在两人之间蔓延。亭中静坐的两人,氛围犹如无缝的平静水面,一时间,气氛平和的外人竟然一丝半点也插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