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金氏这几句话却是冤枉了两人,韩真真和李子奇异口同声地回答:“岂有此事,我根本不认识他(她)!”

李子奇听她的嗓门大,忙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我钱包不见了,姑娘帮我找找,是不是落在你家院子了?”

韩金氏没想到这人如此能睡,忙用水瓢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叫道:“喂!喂!”

年轻人似乎没听懂她说什么,歪着头继续看她,韩真真又道:“我娘他们都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忽然将酒葫芦一摔,拉着韩真真的衣袖就大哭了起来。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

周二麻子听到她说要叫人,先是一惊,随即龇牙咧嘴地笑道:“肥婆,你们这可是寡妇的院子,如果你真敢叫,我就说我是你娘的奸夫,到时候大家都没好下场!”

韩金氏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见周二麻子骂得恶毒,也不甘示弱,骂道:“你个不要脸的,想骗我家闺女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尽扯虎皮做大旗――说瞎话!家里有祖业,我呸!你家就两间茅草房,冬天刮风夏天漏雨,叫花子也不愿意住,那也叫祖业?一双父母都被你活活气死,那就是父母双亡,还敢说心里想一直尽孝!长到二十多岁,我呸,你那张脸,说是二十九岁我也不信!没瞧过大夫吃过药,这我倒是相信,你在街上坑蒙拐骗弄的钱,不是被赌了,就是拿去买酒喝了。去年你被人打得腿都快断了,请不起大夫,像条狗一样在茅草屋里嚎叫了几天几夜!就凭你这德性,还有哪家闺女肯跟你?”

韩金氏将要准备的东西整理完毕,便叫绿苗点起了大灯笼挂上,将大门敞开,屋内又点了好几盏油灯,火苗摇动,顿时屋子里亮堂了许多。小文见韩金氏面色如霜,心中害怕,躲在了韩真真身边,韩真真握住小文的手,自己的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红杏忙去倒了一杯茶给福伯喝下,福伯来不及喝,又回头对着大门骂道:“你们这缺了良心的林家,注定断子绝孙的!别说我家小姐是清清白白的闺女家,我看哪怕是寡妇,也不会嫁了你这种人!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韩金氏见李大娘忽然改了口风,心里觉得奇怪,但是她久经人情世故,知道李大娘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样贬低周家,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于是不说话,只是慢慢地喝着茶水,那李大娘本以为韩金氏会附和自己,不料遇到这么一出,忍了许久,终于憋不住,笑道:“韩大娘,我这里有一个人选,昨儿个特地来跟我说了,要我前来做媒,你看看到底如何?”

她这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这大半月来,韩金氏的性格她已经很清楚了,虽然有时候急躁,有时候耳根子软,但是对韩真真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是自真心地爱怜心疼。韩真真这几句话一说出口,韩金氏就被戳中了软肋,她叹了口气,想起十几年来和女儿的相依为命,心又跟着软了,说道:“真真,你真是懂事了!你爹爹地下若是有知,肯定也会说我没白养你这个女儿!”

韩真真好奇心起,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某年某月欠韩金氏钱粮若干,字迹秀丽洒脱,颇见韵致,确实写得不错,当下也在心里喝了一声彩,忍不住道:“哪天我也能写这样一笔好字就好了。”

她靠着窗子心下盘算:按照往日看过的穿越文,男主一旦穿越,必然能够叱咤风云,建立一统天下的霸业,获得一大堆女人的青睐;女主穿越,大多是绝色美人,再不济也是个小家碧玉,靠着因缘际会,一步步地往上爬,最后获得一大堆男主倾心。但是,这些完全不适用于她韩真真。想到这里,韩真真几乎就要仰天长叹了:老天啊,你要我穿越,也该照着穿越文的模式来穿吧?为毛把老娘穿越成个丑女肥女还没有一点家世呢?

她语气咄咄逼人,周佑藩一时被她话语逼住,虽然气极,却又无可奈何,便弯腰一礼,冷声道:“那么周某给姑娘赔罪了。”

韩真真一愣,这声音竟是周佑藩的,不知道他是刚好路过这里,还是刻意走来的,但是被他这样一称赞,韩真真倒忍不住红了脸,须知她对古代诗词懂得不多,这一还是因为初中要学,迫不得已听了流行歌曲,这才死记硬背下来。被周佑藩这么一称赞,她大有做贼心虚的感觉,忙清清嗓子,矜持地对着院墙那边道:“周公子见笑了。”

她知道女儿脾气,向来是一时兴起,说学就学,说不学就不学的,只想随随便便教韩真真几天,让她知难而退,不料韩真真却另外有个心思,她不想随便嫁人,见韩金氏忙着这几家店铺,心想若是自己能学到一些经营之道,又会打算盘,帮韩金氏记记账什么的,到时候成了韩金氏的助手,她也未必舍得自己嫁出去。当下母女二人一个教,一个学,韩真真天资不差,几天之内,就把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了。

一回到金家,还没换过衣裳,小文已知道韩真真归来,急冲冲地进了她的屋子,韩真真见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想起早上自己交待小文的事情来,便问:“怎么样?你见那人了没有?”

韩真真呆在屋子里,却也没闲着,将小文叫了过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她小说和电影看多了,此时要搅黄一门亲事,哪有不诡计百出的道理,当下运筹帷幄,策划了几个场景,打算将那乔振远吓跑。小文是孩子心性,只觉得韩真真出的主意十分好玩,哪里懂得什么利害关系,何况向来与韩真真要好,听说这样做能让韩真真不嫁出去,天天陪着自己玩,又有礼物相送,忙不迭地答应了。两人暗地里排演了几回,只等着乔振远来到金家,把他吓个落荒而逃。

韩金氏冷笑道:“表姊妹?呸,她也配!也不想想自己的娘是个什么出身?”

韩真真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自己今年不过十八岁,但是金老爷的意思,竟然是要她嫁一个大自己十二岁的男人,还是娶过一任妻子的。她刚想开口反对,屋内众人已经哗然,纷纷给韩金氏道喜,说这门亲事大可以结得。

金老太太见两个儿子回来都没事,稍稍放心,韩金氏听到兄长夸奖自己女儿,倒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虽然满心疑惑,却也有几分得意,嘴里谦虚道:“这是什么话,她一个女孩子家又懂得什么?”

金家大老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也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弟从没和我们这两个做哥哥的说起此事,却是要问一下他本人才行。”

小文听了忙又拜倒,韩金氏待他拜完,又带着他拜了二舅母,二舅母略一弯腰,虚扶了一把小文,也不多说什么,这时候金老太太没好气地道:“我头痛,要回房去了。”

她话未说完,刘三便给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喝道:“我们男人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春苗不敢再说,哭着扶起小文回到屋子里去。

韩真真嗯了一声,故意装得愁眉苦脸地道:“不行啊娘,我早上吃的东西太油腻了,这会儿拉肚子了。”

另一人也悄声道:“按理来说,春苗在咱们家做了这五六年的丫头,如今虽然嫁出去了,脱了籍,但老爷没了,她是应当来看看的。”

小文见韩真真不说话,眼珠子一转,坏笑着道:“我知道啦,韩姐姐你是不是看上那周佑藩比你瘦,又没有力气,如果嫁给他的话,他一定打不过你!”他想了想,又叹一口气说道:“你真聪明,我娘才笨,她瘦瘦小小的,我爹却长得比她高多了也壮多了,每次我爹喝醉了,不是揍我,就是揍我娘。我娘打不过他,只好一边躲一边哭。这样说起来,我觉得你嫁给周佑藩也不错。”他双手比划了一下,说:“你比他壮了这么多,若是打起架来,周佑藩一定占不到便宜,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嫁过去被打了!”

韩真真奇道:“什么事?”

她伸长了脖子朝门缝外张望,忽然看见韩金氏不再理会周氏夫妇,转身朝自己房门大步走过来,忙不再看热闹,缩回脑袋,轻手轻脚地把门合好,溜回床上,盖好被子,闭着眼睛装起睡来。

韩真真大脑空白了好几秒,然后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臂,把衣袖挽了起来,这一看,她真差不多就要哭出来了。

李子奇没想到韩真真这么凶,也吓一跳,身子忍不住朝后一缩,随即又挺直了腰,摸摸脑袋道:“你……你别生气。我这也是好心!”

韩真真怒道:“我嫁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谁要你好心了?难不成你看不过去,打算娶我回家?”

李子奇听了,忙摇手道:“这个可不行……我可是有喜欢的人了……不会随便娶姑娘回家的。再说真真姑娘也有了心上人……这个可行不通……我是为你好。我听说你一直挺喜欢那个人的,还差点为了人家自杀。又听说你娘亲打算另外给你找门亲事,就觉得你挺可怜,想帮帮你。”他说着脸色忽然又黯然了,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说:“我……我也是伤心人。如今沦落至此,也不敢有什么妄想。只是,若能帮到一个同病相怜的人,也是善事一桩。”

韩真真听他说得挺认真的,忽然想起:“对了,这家伙昨天喝醉了,嘴里叽叽咕咕地说师姐成亲了,看样子他一直暗恋他师姐,如今也是个伤心人。”

她想到这里,便不再那么生气,反而拍了拍李子奇的肩膀,温言道:“没事没事……你也别太伤心了,再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那师姐没看上你,是她没眼光!说不定以后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姑娘呢!”

李子奇听到韩真真安慰自己,不由心中大喜,跳起来说道:“真真姑娘,果然我没看走眼。虽然外面的谣言那么多,但是我师父以前告诉过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所以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别人的谣传。这小镇上的三姑八婆虽然说你如何轻浮,如何自大,娘亲又如何眼高手低,流言说得十分不堪,但如今以我看来,你也是个识得豪杰的慧眼英雄!那些没有见识的婆娘说话,真是没有一句对的!”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韩真真听到李子奇称赞自己,心里也有些高兴,她武侠剧看得不少,这时候便依着往日看过的电视情节一抱拳说道:“哪里哪里!我看你相貌堂堂,武功又高,以后一定能在江湖上大显身手,扬名立万!到时候你师姐肯定会后悔,当年为什么就没看上你呢!”

她这番话果然说得得体之极,李子奇大喜道:“啊,原来真真姑娘也知道一些江湖上的事情啊!不错,虽然我李子奇在桐城派第五代弟子中武功暂时排名第十五,但我相信,凭着我的努力,不出几年,一定能成为同辈弟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到时候可不是师姐眼里不懂事的小毛头了!”

他本来说得高兴,但想起师姐昨夜已经成亲,就又难过起来,低声道:“不过那时候师姐一定也生了小孩儿了!我……我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韩真真白他一眼,嗔道:“真没志气……难道你师姐不要你,你就谁都不娶了么?这样还不如去少林寺出家当和尚算啦!”

李子奇唉声叹气地道:“和尚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还没成亲生儿育女,这么一出家,那可就绝了后啦!到时候我父母知道了,必然要怪罪我不孝!我还是把事情办完了,继续回桐城派练武。只是看到师姐,我就心里伤心!唉,不如过几日回去禀明师傅,早些下山去江湖闯荡,扬名立万,也给桐城派脸上添几分光彩!”

韩真真本来只是跟李子奇闲聊,但听到他说江湖中事,不由心中一动,想道:“这里的日子这么难过,不如我干脆跟他一起出去,拜个武林高手为师,到时候武功学好了,也做个自由自在的女侠,闯荡江湖!”

她想得高兴,脑袋里看过的无数武侠小说都自动跳出了精彩的打斗场面: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白衣飘飘站在水面上,无数英雄豪杰站在湖边充满了仰慕地望着她……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韩真真越想越兴奋:这样的日子总比在这个无名小镇里,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掉,过着三从四德、生儿育女的乏味生活好得多吧?在这里,她韩真真可没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是做女侠,却可以驰骋江湖,这是多么写意的生活啊!

她想得出神,李子奇见韩真真双目直,神游太虚,连叫她几声,韩真真这才反应过来,脑袋一转,已有了主意,忙抓住了李子奇的袖子,道:“喂,你们桐城派还招女弟子不?”

李子奇不明白韩真真的意思,韩真真忙道:“你看我能练武不?给我找个师傅,我也去练武做个女侠算了!”

李子奇大奇,他站了起来,围着韩真真的身子转了几圈,道:“你站起来给我瞧瞧!”

韩真真依言站起,走了几步,李子奇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们练武之人,先就要求练武的年纪要小,你如今都十*岁了,只怕不行!”

韩真真忙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大不了我勤学苦练就是了!”

李子奇眼中露出怜悯之光,又道:“练武最讲究的是资质,骨骼清奇者,方能练武有成就,姑娘你如此丰满,又从来没有练武基础,只怕连最简单的基本功都学不会!我看此事太难,你还是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安安稳稳过这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