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抓抓脑袋,也是满脸的疑惑,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啊!可是我爹说,只要我穿了这身衣服,到灵堂上面这么一闹,然后再跑回家,到时候一定会赚很多钱回去,那时候家里就可以天天买酒喝,他也不会打我和我娘了!”

金老太太心想不错,忙让韩金氏和真真进了屋子坐下,韩金氏执意要先去哭父亲一番,金老太太没奈何,只得命人带了韩金氏先去,韩金氏哭了一场,被嫂嫂们劝转回屋,那大舅母命丫鬟摆上茶来,金老太太吩咐她道:“你那二叔家里事情多,一时分不开身,你跟老大多照看点,外面迎送客人等,还有茶水的事情,你多操心点罢了。你这妹妹一路来走得累了,且让她歇歇,我们娘俩说说话。”那大舅母答应着,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下去了。这里韩金氏母女多时不见,不免又说起韩老太爷如何得病,如何延医调治等事情,说到后来,金老太太未免也伤心起来,拍着膝盖道:“我的儿啊,再过几日,便是‘头七’了,头七倒还罢了,‘五七’的时候,按照风俗,该是你和女婿来主持做法事,只是女婿又早早的没了,你说这事情倒是该怎么办?”

李大娘见她着急,也叹一口气,说道:“这也真是到了节骨眼上,你家真真刚好要嫁人,若是你父亲有什么不好,只怕这婚事得赶紧办,不然的话,再拖三年,真真也就年纪不小了。”

那孩子终究气力小,被韩真真这等肥硕身材一压,立马被憋得出不来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韩真真一制住了他,便低声道:“不许乱叫,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她自昨日照过镜子,已知道自己穿越的这具躯体肥胖黝黑,实在谈不上是美女。也难怪人家周家秀才嫌弃韩真真。韩真真想着内心暗暗叹了口气:女人啊,不漂亮就等于少了好多特权。按照如今自己的容貌,只怕难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夫君罢!还不如跟着韩金氏过活,以后再慢慢做打算了。

韩真真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才知道,站在厅堂的这两位,敢情就是“古代娘”口中的卖豆腐的周家,也就是退婚害得韩真真这具躯体悬梁自尽的罪魁祸,她忙瞪大了眼睛,把门缝悄悄再拉开一点,仔细打量这对夫妻。

“古代娘”听到女儿这样一番话,不由心里一喜,忙不再哭泣,用力在韩真真背上一拍,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她擦了擦眼泪,又喜滋滋地道:“幸好你身子重,用来自尽的那条白绫又做得不好,所以你才吊上去没多久,那白绫就断了。谢天谢地,只把脖子勒得青紫了些,伤到了气管,所以说话声音有点怪。刚刚大夫来看过了,说虽然你从屋梁上直摔下来,但尾骨那里没事,只要静静养十余天就好了!”她说着又想起来什么,忙又问:“真真你还想吃点什么?娘给你去弄。”

这女人挽着髻,髻上插了几根银钗,身上穿玄色衣裳,浑身打扮,竟是和韩真真往日在电视里看过的古装戏大有相同之处。韩真真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就在正要大叫出声的当儿,忽然清醒过来,忙捂住了嘴,把那声惊叫咽了回去。

那搬仓鼠最伶俐不过,见小文遍体鳞伤,生怕闹出人命来,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遂道:“刘三哥,这孩子打死了可惜了,我有一个妙计在这里,你若是依了我,让这孩子去金家走一趟,只怕转眼就要大财咧!”

刘三原本是爱财之人,听了这番话,心头一动,便停下手来,问搬仓鼠道:“兄弟何出此言?”

搬仓鼠指着小文,笑了一声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骨血,大伙心里都清楚。我听说金老太爷病重,今天派人来接女儿回去,只怕不多时便要归天了。按理来说,小文既然是金家的孩子,金老太爷死了,也该分他一份家私,刘三哥你说是也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刘三茅塞顿开,不由连连点头,但转念一想,又犹豫道:“只是人家家大业大,我们这等小户人家,如何能斗得过他?万一不认这孩子,我们夫妻反而自讨没趣。再说万一要打官司,我家中无钱,哪里敌得过金家?”

搬仓鼠乃是奸诈之人,见刘三心动,便趁机又道:“刘三哥所想也不错,那金家家大业大,十几家商铺酒肆,哪有那么容易被分了的?但小文这孩子真真是金家老太爷的骨血,便是要滴血认亲,也是不会有丝毫差错,打官司也改不了的事实!你若是依了我的主意,我们几个弟兄再相帮你使些钱钞,去衙门走动走动,这官司若是赢了,到时候你便是富家翁了!不管怎样,小文都是你养的儿子,这七八年来若是没了你这个父亲,哪能长到这样大?他得了钱财,还不都是你的?”

所谓见钱眼开,刘三听得搬仓鼠如此说,也顾不得小文还躺在地上,便拉住了搬仓鼠问道:“如此甚好,兄弟你看,该从哪里做起?”

小文挨打之时,春苗原本在内屋哭泣,待听到这些人如此议论,实在忍不住了,便出来说道:“大家少说几句罢。”

她话未说完,刘三便给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喝道:“我们男人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春苗不敢再说,哭着扶起小文回到屋子里去。

小文被打得昏昏沉沉,被母亲扶进屋子里后,刘三又与搬仓鼠等人计议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到了半夜,刘三眉花眼笑地将小文叫了起来,将一套丧服为他穿上,又命春苗也穿了丧服,随即扶上门外一辆马车,径往金家而去。

这马车走得甚快,一路上刘三嘱咐了小文一番话,又加上危言恫吓,小文迫不得已,只得依了,于是便有了方才的那一出大闹。

小文将事情来由说完之后,韩金氏面色凝重,半晌不语,韩真真想了一想,又问小文:“你进来的时候,你父亲有没有嘱咐你什么时候回去?”

小文低头道:“他叫我进了孝堂,看见灵纬,便要放声大哭,然后拜四拜便出门。如果有人拦阻,就说死的是我亲生爹爹,我应该哭的。然后不必再说,出门自然有人来接我回家。”

韩真真和韩金氏对望了一眼,韩金氏气得全身抖,说道:“我们金家待你爹爹也不算薄,当年他不过是个卖气力的伙夫,若不是我父亲将你娘嫁了给他,又给了钱米,他哪里开得起店铺,做得了小生意?做人要知恩,他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

小文不说话,半晌方道:“韩大娘,我亲生的爹爹到底是谁?”

他抬起一张小脸,韩真真这时才觉,小文的眼睛生得和韩金氏十分相像,就连鼻子、嘴巴,都有几分相似之处,难怪初见时韩真真总觉得他面熟,小文和韩金氏站在一起,实在是一对姐弟。韩金氏心想小文不过七八岁年纪,对他说家中秘辛着实有点难堪,再加上韩真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个谜暂时还是不要揭晓答案的好。她支支吾吾了一会,计上心头,遂道:“小文,你先和你真真姐坐在房里不要出门,我出去有些事情,晚点回来。”

韩金氏转身出门,要去找两个兄长商量如何处理此事,顺手将门反锁了,韩真真和小文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待了半晌,韩金氏还未回来,小文肚子“咕”地一声,不由摸了摸肚皮,韩真真知道他饿了,见他脸上青青紫紫,身上瘦骨嶙峋,实在觉得可怜,便道:“你坐在屋子里,我去给你找东西吃。”

她走到门口,将门一拉,便知道门被反锁,只得又回转,在屋子里四处搜寻,倒也自桌子里搜出一包酥糖来,拆开了给小文吃。那酥糖乃是用纸包住,韩真真将纸包拿出来,下面还压着一本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刑法概要”,韩真真颇认得几个繁体字,这时候心中一动,遂将那小册子拿起来翻看。

小文腹中饥饿,大口大口吃糖,韩真真翻看那本小册子,原来里面记载了当朝各类诉讼,韩真真看了不久,联想起小文方才所说的事情,不由暗暗心惊。

这册子不过十几页,满篇文言文,言简意赅,很快翻完。韩真真刚合上册子,门就响了,韩金氏从外面进来,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她掩好了门,对小文道:“孩子,我也照顾不了你许多了,眼下到处在找你呢,老太太说一找到就给一顿好打,然后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