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悫妃咬着唇,委屈地说道:“昨儿夜里,臣妾忽地听到婴儿啼哭声,只道是福全孩儿,便迷迷糊糊地往外走。那时,见宫人都已睡着,便谁也没有打扰,一人到了院子里。这才现,并无婴儿啼哭,不过是一只野猫在叫。然,臣妾想念福全,一时无法安睡,便在池旁树下小亭的石桌旁坐了坐。不想,忽地有人从臣妾身后裹住了臣妾的脑袋,将臣妾往石桌上撞去。臣妾当时便昏了过去。今儿早上,才醒过来。臣妾左思右想,不想这皇宫中居然有人要臣妾的命。臣妾害怕不已,只得来向皇后娘娘求助。皇上,您看看这里……”宁悫妃指着额头上的伤,“瑞嫔想害死臣妾呀!”

孟古青安静地听着福临诉说着心中的烦恼,脸上适时表露出同情、哀怜的神情来。福临一向爱在她面前讲前朝之事,喜的便是她不妄作评论,又嘴严。哪个有抱负的皇帝允许皇后与他共讨国事?更何况,福临是那么敏感又自傲的一个人。更重要的是,他忧郁,但凡遇到一点挫折,便痛苦不已。若此……在后宫中,又不懂节制,该给玄烨的,应该晚不了。现在,已经需要开始做打算了。

孟古青想了想,道:“史说民能载舟亦能覆舟,应当是老百姓吧。”

“我都知道。”牛钮道,“他们都说,说额娘贪心不足,说额娘想要我做皇上,所以将我给了皇后。他们说,就算成为了嫡子又如何?二阿哥玄烨才是正正经经的嫡子呢!他们,都说额娘不好,说额娘活该。可是,额娘不会是这样的……额娘已经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了,为什么还要说额娘的坏话?”

到了内院,大门紧闭,乳娘宫人一干人等都在门外候着。孟古青疑虑,道:“怎么都不在里头伺候着大阿哥呢?”

先叫四儿去御医院请御医,她只随意带了两位嬷嬷,便赶去永和宫,才进门,便听到了佟妃的哭泣声。进了院子,可见耷拉吴守在门口。到大厅之后,佟妃泪眼朦胧地前来请安,谨妃一脸苍白,由宫女扶着,有气无力地也要请安。

夜宴之中,太后体恤后妃思子之情,允各妃携子回宫过年。因此,回宫时,孟古青得以将牛钮与玄烨全数带回坤宁宫。

一年多的念经生活,瑞嫔并未憔悴,反倒越加亮眼。也是,皇宫中的女儿刚进来时,都依稀有股稚气,待过几年五官张开,便显得越加耀眼明亮动人。只是,后宫中人烦恼多易早衰,最美好的年华,也就那么几年。

太后依旧念经。待半个时辰过后,太后才停下念经,头也不抬地问道:“皇上如何?”

只是,花束子已不是前世的那个花束子了。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福临,再没有她的主子。封妃后的次日,花束子循旧历前来请安,脸上满是喜意,对孟古青却无比恭敬而疏远。

孟古青倒希望他能够越加宠幸佟妃点。佟妃不是个笨人,很懂得如何去总结经验,不如前世的她傻、执着。再个,又有吴良辅指点,进步得很快,是目前最有可能成为劲敌的。倒不如让福临把她宠坏了。

偏生,玄烨在前头回过头来,奶声奶气地喊:“皇额娘,快跑,追玄烨,追!”

孟古青心中冷笑不已。然,愈是反感,脸上的笑容便愈盛。她叫宫人将莲子羹端到乌云珠跟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福晋,可是第一次见着皇上?”

佟腊月盈盈一弯身子,挨个向大伙请安行礼。语调轻柔细腻,无比动听。下头陪坐的老嬷嬷个个称奇,连连惊呼,只道是天仙来了。太后,却没有如前世那样,赞不绝口。孟古青有些感叹,前世,她叫太后绝望,太后只得不停地去寻一个适合她心意的好妃子。这世,太后却记得维护她一番,不叫她这个皇后坐在上位尴尬。

福临赞许地点头,“青儿继续说。”

福临原不想去,总觉得这弟弟幼稚得紧,又任性,总提一些莫名其妙得要求。偏偏,这些要求太后都不允诺,闹得他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但一想连见面都不愿,太妃到时候不喜,怕是又得刻薄地说上几句,只得去了。

“母后,恪妃她……”福临不悦,辩解道。太后打断他的话,道:“皇上以为,人已经去了,总该叫她体体面面地去,莫叫她不安。”望了望地上依旧跪着的瑞嫔,太后问道:“瑞嫔,你说呢?”

从坤宁宫后院过去,越坤宁门,便可到御花园。是而,午后没事时,孟古青便领着大阿哥去御花园看花。

孟古青不自觉地用余光瞟了恪妃一眼,见她不由得坐正了身子。自己生了孩子,就知道额娘与孩子之间那深深的感情。据孟古青所知,这十个月来,恪妃竟一眼都没有瞧到过大阿哥,倒是孟古青还见着了几眼。

宫中并不需要妃嫔母乳喂养阿哥。但就算只有两天,孟古青也想自己喂养。孟古青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居然过得如此之快,快到她恨不得一刀挥断时间,叫时间停滞,好让她能够一直陪着孩子。小阿哥变化真快,似乎每一秒都在变。三天之后,小脸儿已经有一种粉粉的感觉了,皱皱的皮肤似乎也光滑了些。这么可爱的孩子,就要送去阿哥所,让别的女人抚养。

孟古青道:“臣妾总不能因着一些小事愁眉苦脸,叫皇上也烦心。”

这显然不符规矩。可孟古青懂得这个人,若他来了兴致,你冷冰冰地拒绝,他可记仇很久。反正已经出了慈宁宫,太后想必能够理解。福临这个人,万万不能泼他冷水,却也不能太直爽,孟古青只得低头做娇羞状,纤纤细指指了指自己的肚皮。福临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巨掌忍不住也抚上孟古青的圆肚,道:”小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动呢?朕已经等不及啦!“

孟古青哀求地望着福临,福临揉了揉她的眉心,道:“青儿,你莫要担忧她们。这笔什赫额捏福晋自从有孕之后,不知腹痛了多少次。还有那瑞格格,明明是咸福宫的,怎的日日呆在长春宫?你呀你,就是傻,叫朕怎么放心?”

整顿轰轰烈烈地持续了一个月,花束子并没有被遣出宫去。说起来很可笑,并不是有谁舍不得花束子,而是花束子竟然在知道她的名字在出宫人员名单上后,跳进了御花园后头的小潭里,又被小太监耷拉吴救了上来。

这后院中,似乎越阴凉了。孟古青紧紧地盯着翠果儿,翠果儿哭得双眼红肿,身子瑟瑟抖。这白痴,总算知道害怕了。留一个脑袋这么简单的人再身边,真是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害得自己尸骨无存。

接下来的日子,福临果然一直陪在孟古青寝前陪伴,细心照顾。花束子的神情,越加恍惚。只是这丫头,心中任有万般愁绪,做起事来依旧尽心尽力,将孟古青的习惯爱好记了个一清二楚,一点也不会差。

福临无事一身轻,于是,又宿在了坤宁宫。是晚,福临躺在孟古青身侧,在她耳畔温柔地说道:“青儿,你真是朕的福星。”那语调,如此地深情,孟古青开心地现,她的心底已经不起任何波澜。若是上辈子,福临但妨这么对她说一句,她也愿意收起身上所有的刺。可是没有,从来没有。

“那些老东西,最爱看杀人了!不想母后主意也定,并愿陪同我同去。”福临悻悻地说道。

太妃坐在太后对面,拣起茶几上的瓜子,磕了塞进嘴里,笑呵呵地说:“姐姐,你看,咱们福临啊取了这么一个好皇后,我们家博果儿也大了……”

“亥时到,伺呈合卺宴,敬桌。”

王妃松了一口气,道:“青儿,往后嫁人了可不许这样子哭哭啼啼啊。总不能一直像在家里一般,有我与你父王宠着你。这些日子,你父王也辛苦了。”

身边的这位公主,就是那恶魔主子中顶尖尖的一个。

一个一个看将下去,看着一个一个人生,一个一个人去。只是似乎每个人都有可去之处,唯有她永远不能轮回。不体谅父王母妃的,活该得此惩处。

太妃年纪虽然,走路却依旧如年轻女子一般,袅袅婷婷。太妃过来,瞅了一眼孟古青的脚,坐在方才佟妃坐过的位置上。她问道:“脚,好些了吗?”

孟古青笑意盈盈,道:“多谢太妃关爱,我的脚,已经好多了。”

太妃轻哼,道:“脚好了,就该管管你的枕边人,叫他不要没事便往弟弟的屋里跑,没事又将弟媳召进宫来。”

孟古青依旧装傻,一脸无辜的笑容:“太妃,您说的是?我怎的不懂呢!”

“哼!你不知道,宫里都闹翻天了你还不知道?这哥哥抢占弟媳的丑闻,都快传遍整个大清朝了,你还不知道?皇后娘娘,你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清闲呀!”

孟古青只是笑,像太妃这等尖酸刻薄的人,她拿不出太后的权利来强力压制,只能干脆不搭理她。前世,她傻,没少被这个女人挑唆,做一些让宫里混乱叫她开心的事情。最后吃亏的,只是自己。被皇帝嫌弃,被太后放弃,终究只能一步步走向被废的道路。谁知这一世,有多少麻烦事,又是在太妃的挑唆下生的呢?

孟古青脸上风淡云轻,似乎这皇宫里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太妃说了一会子,只得住嘴离去。

孟古青轻笑,一个个人,因为两位郡王一位亲王入狱,沉不住气了。她可不想绞入这滩浑水,与福临说些求情的话,惹得一身臊。福临这个人,呵呵……不知该说他善良还是软弱,他绝不敢杀了自己的亲人。就算是太后,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生。若几大家族一起难,这金銮宝殿上的主人,说不得就要易位。

噫!陈名夏,即便只是一言不慎口露反言,但他在朝堂中毫无根基,又是前明遗臣,以太后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性子,他是必死无疑了。而博果儿简郡王等人,再怎么十恶不赦杀了多少逃犯,福临依旧不会也不敢杀了他们!

唯一能借此得利的,怕只有乌云珠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_^请多多宠幸~~